众人在各自的房间安坐,各人心中思索万千,各有打算,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在雪儿离去之后众人便私底下交谈过,那名身材臃肿的男子叫蔡渊,而高瘦脸色煞白的男子叫黄任轩,两人是同一宗门的师兄弟,亦是被这股妖气吸引而来,只是到底是何门何派,两人并未细说,毕竟在天下行走须得处处小心谨慎,众人也并未在意。
待日晷的影子指到戌时,公孙翊的房间响起敲门声。
公孙翊打开房门见雪儿站在门口,亭亭玉立不敢逼视。
雪儿道:“晚膳已准备好了,公子同行的那几位都已经过去,公子也到膳厅吃写食物吧。”声音莺莺燕燕,婉转动听。
公孙翊进入岱舆的第二年起便可以岱舆四周的灵气为食,无需再借助辟谷丹,但出岱舆后天地间灵气远不如岱舆充沛,因此若无法静心吸食灵气公孙翊腹中便时不时会有饥饿感,何况众人都聚在一起,如果自己特立独行,难免有些突兀。
公孙翊点了头,跟在雪儿的身后。
此时一阵清风拂过,公孙翊闻到雪儿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似兰非兰,似麝非麝,似乎沁人心脾但又让人有些意乱情迷。
公孙翊心中一凛,忖道:“好厉害的妖怪。”
公孙翊此时只恨自己修为不足,没能跻身湖海境修炼出天眼,看穿这女子的真身。
公孙翊随着雪儿到了二进院的主房的一间厅子内,此时众人已经围坐一桌,就等着公孙翊前来。
公孙翊在瑾钰旁边坐下,往桌上瞧去,桌上的食物并非山珍海味,只是些时蔬瓜果。
雪儿羞赧道:“咱们这儿比较偏僻,少有过往的商人,四周也没有什么可口的食材,只在后院种了些蔬菜瓜果,委屈各位了。”
雪儿此时脸颊绯红,平添几分娇羞,众人看得如痴如醉。
李月明清咳一声,道:“雪儿姑娘哪里话,你肯接待咱们这些过路人便已经很好了,咱们哪敢奢望什么,何况雪儿姑娘的手艺定然是很好的,又何来委屈一说?”
雪儿一听,喜上眉梢,笑道:“公子真会说笑,我这粗浅的厨艺见不得人的,我家主人的厨艺才是真的好,就是他教的我,不过近年来他都没有下厨过了。等了这么久,菜都快凉了,公子要是不嫌弃便多吃些。”
李月明道:“好说好说。”说罢,伸手夹了一筷子苋菜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雪儿见其余之人久久没有动筷,心有疑惑,道:“你们怎么不吃啊,是不是这些菜品不合你们胃口?”
众人并未答话,毕竟身处险地须得处处小心,这些来历不明的食物,众人自然不敢随意下口。
蔡渊看向李月明,面露狞笑,心道:“看这人气度不凡,本以为是个中高手,没想到被美色所迷,实在可笑。”
李月明见场面尴尬正想出言调解,纯原却开口道:“我等是修道中人,早已不食五谷,雪儿姑娘莫要见怪。”
纯原话一说完,公孙翊却伸出筷子,众人向他望去,他却视若无睹,夹起一片菜叶,说道:“这么一桌好菜,不吃可就浪费了。”
瑾钰摇了摇头,心道:“一个傻子,一个呆子,绝配。”
公孙翊自然不是呆子,身处险地,他比其他人看的都要明白,若雪儿是妖那以她这种深藏不露的法力要对付众人自然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在菜里动手脚,公孙翊怕再这样下去惹恼了雪儿反倒不利于众人行事,何况李月明亦吃了食物,想来并无什么坏处。
公孙翊将菜夹入口中,略微咀嚼后便咽下喉咙,突然有些伤感。雪儿做的菜并不如何可口,远远比不上当日在豫州城内陆凌风寿辰上的菜肴,只能算是中等,但却像极了十几年前公孙翊在家中吃的菜肴。十几年过去,公孙翊的记忆早就有些模糊,此时遇到这熟悉的味道,居然让他有了恍如隔世之感。
众人各自在心中打着算盘,除了纯原注视着公孙翊外,并未有人注意的公孙翊心境的变化。
蔡渊道:“雪儿姑娘,在下冒昧问一问,为何这院子大门两侧摆放的不是石狮子,门上也并非刻着门神?”
雪儿略作思忖,道:“以前听我家主人说过,这世界的妖魔邪兽甚多,寻常的石狮子和门神定然是镇不住的,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用上古四凶镇宅,说不定那些魑魅魍魉见了还要给他们几分面子。”
蔡渊点头道:“原来如此,不知道你家主人修为如何?”
蔡渊话一说完,突然出手,隔空向雪儿拍了一掌,众人都是始料未及,只有李月明及早反应过来,大袖向前一挥,消去蔡渊大半掌力。饶是如此雪儿依旧被蔡渊凌厉的掌风击中,身子向后飞去撞破墙壁,落入院子,随后呕出一大片鲜血,随即晕死过去。
蔡渊怒道:“臭小子你干什么!”
李月明叹道:“她只是个寻常女子,你又何必痛下杀手。”
蔡渊方才一击得手,心中也开始怀疑雪儿到底是不是妖物,但此刻兀自不肯服气,道:“你又怎么知道她是寻常女子了?难道你这等年纪还能是湖海境的修士不成?”
李月明道:“正是如此。”
蔡渊虽然不信,但还是开口道:“即便她是寻常女子,但这宅院妖气如此之重,宅子的主人定然不是常人,她与这人主仆一场,又能是什么善类?若不及早出手,定然后患无穷,咱们门派的规矩向来是宁杀错,不放过。”
李月明正想开口,后院突然爆发出一股妖气,在场之人尽皆骇然。只见一道劲风刮过,雪儿身旁突然出现一男子。
这男子模样在四十岁上下,锦衣玉服,面容清癯,两鬓斑白,眼角有些细纹,眼眶深陷但双目似有金光闪烁。
男子蹲下身子扶起雪儿,先查探了她的气息,而后疯狂往雪儿体内灌输真气。
蔡渊起先以为雪儿是深藏不露的大妖,方才偷袭的一击使了十成功力,虽被李月明挡去大半,但也绝非常人能够承受的,雪儿此时虽未死绝,但也是油尽灯枯命不久矣。男子心知自己为雪儿灌输真气实属徒劳无功,自己一旦停手过不多时雪儿便会气绝而亡,自己虽然死不足惜,但即便自己身死也不能救活雪儿,反倒便宜了这些杀害雪儿的人。
男子站起身子,望着已经站在院子里的众人,缓缓开口道:“好一个宁杀错不放过,她好心好意收留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回报的吗?你们人族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无耻下流,忘恩负义?”
蔡渊虽然被男子的气势威慑,但却并为退缩,道:“她与你们这些邪魔外道同流合污,死不足惜。”
男子并未动怒,声音不紧不慢,却叫人胆战心惊,“我和她常年居住在这偏僻之地,从未害过别人,她还时常接济过往的行人,同样是人,她却比你们要善得太多,既然她活不成了,那你们都为她陪葬吧。”
男子话一说完,突然凭空出现在蔡渊身旁,而蔡渊的头颅被他抓在手中,身首异处。
众人皆以为蔡渊已死之时,蔡渊的尸身突然燃烧起来,男子手中的头颅也燃烧起来,男子赶忙丢到一旁。待得尸身燃烧殆尽之时,地上凭空出现一张暗淡无光布满裂纹的符箓,而蔡渊居然出现在十几丈外。
蔡渊向黄任轩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等着送死啊!”
男子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等保命的手段,只是这等替身符箓极为珍贵,不知你还有几张?”说完脸色一变,突然间咳出一口血来。
蔡渊双眼放光,心道:“原来他早有内疾,看来方才那一击已经耗费他大半真气,拖得一时三刻未必不能结果他的性命。”
但蔡渊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见男子拔地而起冲向蔡渊虽然不向第一次那般无迹可寻但依旧是迅捷无比,眼见男子就要触碰到蔡渊,突然出现一人挡在他身前,正是黄任轩。
蔡渊喜道:“师弟你且拖住他,师兄这就去帮救兵。”说罢腾身而起,御风而去。
男子见黄任轩出现,突然收手,笑道:“这里方圆五百里内荒无人烟,即便被他赶到五百里外找到帮手,你觉得自己还有命在吗?何况你该不会真的认为他是去帮救兵了吧?你若让开,我兴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黄任轩神色坦然,不置可否,身子也未后退分毫。
男子接着道:“你这性格有些像我三弟,颇合我胃口,可惜……”
话一说完,男子便出现在黄任轩面前,伸手向前一掏,将黄任轩的心脏整颗挖出,鲜血淋漓,甚是吓人。黄任轩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强提最后一口真气向男子挥出一拳,可惜还未触碰到男子的衣角便颓然倒地,再也起不来了,毕竟蔡渊所用的符箓极为珍贵,并非人人都有。
男子低下身子将黄任轩的心脏放在他身旁,站直身子竟又咳出一口鲜血。
男子在顷刻之间击退蔡渊击杀黄任轩,在场之人出了纯原外皆是惊骇不已。
马刚性情直率坚毅不畏生死,虽与这黄任轩萍水相逢但被其舍身取义慷慨赴死的气概打动,同时也看不惯这男子的残忍手段,大喝一声,祭出一柄铁锤,高高跃起往男子头上砸去。
修士的法宝可用神通收起,如“袖里乾坤”这一神通便可将无数器物收入自己袖中,而绝大多时修士会将法宝以法术收在自身窍穴之内,用自身真气温养法宝,待临用之时再行祭出,一来方便,二来也可出其不意。
眼见马刚突然出手,李月明忙大叫道:“师弟不可!”
马刚此时义愤填膺,哪里听得进去?而男子此时脸色煞白,毫无血色,眼见马刚就要得手,男子大袖一挥,正中马刚胸口,马刚便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急速向后飞去。待得落地之时马刚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就要喷了出来,但他不愿示敌以弱,竟硬生生将血咽了下去,只是如此一来内伤不得外泄,伤势愈重。
李月明暗叹一声,心道:“这蔡渊和黄任轩本就不是什么好人,白白害了雪儿姑娘的性命,此事本有回旋的余地,但马师弟如此莽撞……唉,看来绝无善了的可能了。”心中虽这般想,嘴上却并未出言怪罪马刚。
楚雯担心马刚的伤势,忙上前查探,查明马刚并无性命之忧后便向李月明示意,李月明点了点头,对男子说道:“前辈,杀害雪儿姑娘的罪魁祸首已被前辈打跑,他的同党也已经伏诛,我们跟此事并无关系,我的师弟方才冒犯前辈也已经被前辈教训过了,还望前辈不要再与我们为难。我这有一颗本门秘制的疗伤圣药,能缓解雪儿姑娘的伤势还望前辈收下。”
楚雯忙叫道:“师兄,那颗灵元丹是师傅给你巩固境界用的,怎么可以拿来随便送人?”
李月明道:“修仙一途在于自身,本就不应该倚仗外物,何况没了这颗丹药我无非就是多废些时日罢了,又有什么打紧的?这世上哪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的?”
男子冷笑道:“假仁假义,雪儿的伤势我最清楚,早就回天乏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用,我本就是将死之人,临死前能拉你们几个垫背倒也不错。”
原本一直沉默的公孙翊此时突然开口道:“无耻妖物竟然也敢妄称自己是人?可笑,可笑。雪儿是人我自然不会为难她,还会想办法救她性命,至于你,我定然不会放过。”
公孙翊虽然生性善良,但因为青光狐的缘故,对妖族的怨恨根深蒂固,虽然雪儿将死让他觉得有些惋惜,却并未因此对这男子生出怜悯之意,虽知道自己多半不敌,但还是要出手。
公孙翊祭出绝尘剑,凌空向男子一挥,剑气纵横,势不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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