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寝宫的庭院内,此时景象格外壮观,满院的宫人两人一组,互相扇打耳光,响声震天。
我大概数了一下,足有百余人,其中将近一半都是宫女,等到扇完她们那一张张青春年华的脸,基本是不能看了,想恢复都困难。
可是太子坐着软椅,捧着热茶看得津津有味,一时半会都没有叫停的意思,他今天的蹴鞠计划泡汤了,闲着也是蛋疼,只能拿他们消遣作乐了。
看着这个可怜的宫人,我突然回忆起自己刚刚穿越过来时候的艰难处境,心想如果能帮就帮一把吧。
我看了看地上的雪,于是蹲下攒了个雪球:“殿下,您看奴婢。”
我把雪球往空中一抛,身子跟着移动,最后用头去接那雪球,雪球撞到头上瞬间爆开,砸了我满头满脸。
我吐出嘴里的雪水,从眼前雪渣的缝隙中看向太子,满不在意、开心地笑着。
他和小余子都看得愣了,良久,太子瞪眼骂道:“你个傻屌,有病吧你。”
小余子不敢骂我,但他的表情和太子都是如出一辙的。
我抹掉脸上的雪,说道:“殿下,您知道打雪仗么?奴婢在家乡的时候,下了大雪,不管大人还是孩童都喜欢玩这个游戏。”
他看了眼小余子,又问我道:“什么?打谁?”
“打雪仗。就是对手用雪团当武器互相攻击,最后看谁胜谁负。”我赶紧解释清楚,真害怕他给谁起名叫“雪仗”,然后群殴那个人。
太子思忖了一下,没有什么表态。
为了让他快点做决定,我又握了一个雪球,这次我不想再打自己,当然也不敢打太子,于是飞快地打到小余子脸上,糊了他一脸,我心里莫名地各种爽,我解释道:“余公公受委屈了,奴婢是想给殿下演示一遍。”
小余子抠出鼻孔里的雪,心里恨我又不能发作,委屈地说道:“殿下,这个游戏可不好玩啊……”
看着他的模样,太子忽然放声大笑:“好,就玩这个。你来弄。”太子最后一句看向我说道。
“大家都先停手吧。”我对那些互扇耳光的宫人们喊道。
他们怯懦地停了手,无一不是鼻青脸肿,无一不是可怜无措,很多人鼻血都染红了前襟。
我给他们介绍了游戏规则,又忍不住担心,于是转头对太子说:“殿下,奴婢恐怕这些宫人们畏惧您,时时刻刻在乎尊卑轻重,您也无法尽兴……”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立刻下令道:“等下玩起来不必拘泥身份,本宫若是发现哪个不卖力,那就是耳光还没扇够,哪个能打到本宫算你们的本事。”
有他这句话就好办了,希望这些人争气点,可能今生仅此一次“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机会了。
我把人分成了两组,一对有太由子带队,一队由我带队。我们两组打的是对抗赛,拥有各自的领地,这场战争以占领对方的领地为胜负依据,于是这个年代初次诞生的打雪仗上演了。
我的队友被我分成了两小队,一小队负责在领地内制作雪球,保证枪弹充足;二小队则负责在前方攻打对方的势力。这种方法很见效,没过多久我们就打到了中间的界限上。
太子那边似乎缺少我这个现代人引导,第一次接触雪球这种游戏,还不太擅长。对方的宫人往往被打了几下就退缩了,只有太子带着小余子几个人在拼命的对抗着。
但是太子本人十分凶猛,几乎以一顶十,他力气极大,被他打中的地方就会特别的疼,过了很久也恢复不过来。我也不敢勇往直前,只好在原地与他周旋,毕竟敌方主要靠他自己,等他累了我们就能轻而易举攻占对方堡垒。
不料没过多久,我方领地居然传出异常的叫声,我回头一看才惊觉不好。原来太子竟派人从两侧潜移,攻入我方的领地。
由于我方的战士大多在前线,领地之内的人远不及对方人多,对方不费吹灰之力就攻占了,最可气的是敌方居然用我们自制的雪球来攻打我们,很快我们就落入了腹背受敌的局面。
太子率人乘胜而上,把所有血团都砸到我们身上,我方战士被打得嗷嗷直叫,狼狈至极。我无处可逃,只能抱着头蹲在地上,只觉得身上又冰又疼,根本抬不起头。
我真的没想到,就是一个打雪仗,图个乐呵而已,他居然认真了,还能用上声东击西的计策,看来他这争强好胜的心理真的是不能小瞧。
也许他真的不适合当太子,换成将军那就没毛病了,力大无穷,以一当十,配上军事谋略,简直完美。
我已经无力反抗,只能期待着这场雪仗快点结束。忽然有一股极大的力气,扯着我的脖领,将我像小鸡崽儿一样拎了起来,我知道是太子,连忙喊饶命。
太子狂傲的大笑几声,把我往空中一抛,直接摔入了雪堆中……
此后,我再也不敢跟他玩打雪仗了。
雪后的几天里,天气一直晴好,如今大雪封山,正是打猎的好时节,太子被闷了几天,早就按捺不住了,昨夜和穆王两人一拍即合,二人就决定今日出发去往桓秀山打猎。
桓秀山在皇城的西南方,也属于皇家领地,守备严密,不存在什么危险,太子与穆王皆是轻装上阵,二人只带了一小队人马。
阳光很足,照在雪地上银晃晃的一片,只叫人睁不开眼睛。地上的雪已经消融了一半,人踏上去有些稀泞。而进山之后雪就深了,这里被山峦遮挡晒不到阳光,基本没有融化的迹象。
一直到中午,我们才走到烟黎台,这里是一片被休整的平地,专供安营扎寨。吃过午饭过后。太子就迫不及待要出门大试身手。
他身着一袭黑色骑猎装,头戴皮貉帽,帽檐上一道绛紫色锦缎压边,上绣百种倒福字花纹并在额前缀着一块品质极佳的翡翠。这一身倒跟他张扬桀骜的气场相得益彰,流露出一种独有的男子魅力,比那身太子常服看得顺眼多了。
他旁边的穆王今日穿着一件深蓝色窄袖骑装,没有戴皮帽,只用镂空雕花的金冠束着头发,袖口禄口也缀着纯色缎边,越发衬着那张脸清俊剔透,又比平日多了几分英挺潇洒。
二人先后跃上马背,长鞭一甩,向大山深处进发,身后跟着十几名马队紧追不舍地护卫。
可算走了!太子不在的时候我的神经才会放松下来,转身就想钻进营帐睡个午觉。
突然,一个小太监迎面从营帐中窜出来,满脸惶恐地出现在我面前,“清公公…”
只见他手里捧着箭筒,那是太子的!!!
我脑子嗡的一声响,这么说,太子没有带箭筒就去打猎了,等他发现的时候还不火冒三丈,到时候我们这些人都该遭殃了。
情况不容我多想,我夺过箭筒就追了出去。我不能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
好在山里的路都是环形的,最好的方法就是从中间穿去拦截他们。
山里的雪太深了,很多地方都没到了我的膝盖,我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十分费力,很快就累出了一身汗。
就在我筋疲力尽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山里只有我们一队人马,就是他们没错。
我赶紧加快速度,往声音的方向冲过去:“殿下,殿下……”
眼前除了树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使人不敢直视。我疯狂地奔跑,雪花在我脚端飞舞,而那马蹄声却仿佛渐渐离我远去。
忽然,我脚下一软,天空树木顿时倾倒,我的身体直直掉了下去,一阵眩晕过后,屁股落地的疼痛让我瞬间清醒,但更疼的是右脚脚踝,刚刚摔下来的时候硬生生杵到了地上,估计是扭伤了。
看样子这是个捕猎的陷阱,幸亏坑底没有埋尖刺,否则现在我已经千疮百孔了。
我拍掉身上的雪,抬头向上看,这个陷阱足有五六米深,我现在脚踝受伤又动不了,爬上去是不可能的。
我尝试按摩脚踝,不过大概是我手法不对,只动了两下就疼得浑身冒汗,再也不敢碰了。
我坐在冰冷的雪坑里坐井观天,时间一点点过去。我忍不住呼救两声,但外面的雪地树林万籁俱寂,没有一丝回音,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生命体。
我知道呼喊只是白费力气,还不如保存体力等待救援。可是我又想,我现在只是一个命如草芥的太监,可能有人来救我吗?
头顶那寸天空一点点灰暗下来,我分不清是黄昏还是阴天,只觉得没有了太阳的温度,周围更加冷了,我只好把自己缩成一个团。
没过多久,天空簌簌飘下了雪花,那雪花越来越大,像鹅毛一般,从空中盘旋飘零,最终落在我肩头。
完了……我完了。
这场雪下来将把我的足迹全部掩埋,没有人会找到我,或者说没有人会费力的找我。
心冷下来,反倒觉得身体没那么冷了,我抬头绝望的看着漫天旋舞的雪花,就像看着自己的一场白色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