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春芳楼,灯火飘摇,红袖坐在桌前,屋里燃着安神香,香气迷人,还含着女子的脂粉香味,她安静地煮茶,好似普通闺阁中红袖添香的女子,温婉可人,只是在门悄然被打开的时候,眸中飞快闪过一抹冷意。
“红袖!”何清讫闪进来,一脸抱歉地瞧着她面上的伤,连忙走过来将人揽在怀里疼惜道,“对不住,我不知道今日家中恶婆娘会……委屈你了!”
“何郎,你不是说,会休了那恶妇,娶我为妻吗?”红袖抹了下眼泪,眼睛通红一片,委屈地不行,那种梨花带雨的模样,可教男人都软了心肠。
“自然,我说过的誓言不会变,我定然会娶你为妻,不过现在家中还需要那恶妇周旋一二,待我……揽下财务大权,便休了她,迎你入门。”何清讫忍着一身鸡皮疙瘩,将好色的富商何公子扮演地很好,揽着红袖坐在桌前,甜言蜜语地哄着,没一会儿就惹得佳人破涕为笑,“何郎待我真心,红袖知道,只可恨红袖残破之躯,配不上何郎了。”
何清讫心里咯噔一声,这些日子他自然不会真的碰红袖,今日莫不是怀疑了什么?
他挑着红袖的唇,似乎急色般亲了好几下,还‘无意’牵扯到她的伤口,好一阵怜惜,“我不怪你沦落风尘,以后定要为你赎身,娶你入门的。”
红袖眸中冷意闪过,口中却道,“何郎情深,红袖感激不尽。红袖敬你一杯,问知音干杯。”
何清讫眸光微动,抬手喝了那酒,把酒言欢,佳人在前,好不自在,不多时,他便好似醉了一般,晕晕乎乎地倒了下来,“红袖,我……好像醉了!”
‘噗通’一声,何清讫倒在桌上,屋里声乐停下,香气依旧撩人,红袖冷笑一声,将门反锁起来,自锦盒中拿出一直扁平口的簪子,那簪子头如同精致的小匕首的刀刃一般,泛着寒光。
“天下男儿皆薄幸,你们……都该死!”红袖咬牙,朝着何清讫心口就要刺下去,却见本该昏迷的人却是陡然睁开了眼睛,一脚踹翻了桌子,握着红袖的手转了几圈,打斗起来,这红袖竟还是个有些拳脚功夫的。
“果真是你!”何清讫咬牙,“你为何要杀那么多人?”
红袖冷笑一声,“他们该死!”
门陡然被撞开,京兆尹带着寄清漪和府衙里的人站在门口,疾言厉色,“即便该死,也不该是由你来主宰他们的性命!”
红袖脸色一白,一个晃神的功夫,便被人按在了地上,形容狼狈,目露凶色,看向寄清漪,“是你!”
寄清漪是女子,她那一日早就看了出来,却不想,她是衙门的人!
寄清漪坐在桌前,看着被绑起来的红袖,叹气,“你被情郎所负,却不能推己及人,当做天下男儿都该死,借着花魁的身份行凶作案,你心思倒是缜密,谁能想到一个娇柔无力的花魁竟然是杀人凶手呢!”
红袖冷笑一声,“你觉得我能杀得了五大三粗的男人?说出去谁信?”
何清讫嗤笑一声,“到了这个地步,你还狡辩!这酒水无毒,这香也无毒,可是两者同时作用,却是可以让人浑身麻痹,昏昏欲睡,这个时候,就算是野兽在其中,也毫无还手之力……”
红袖还要狡辩,寄清漪轻飘飘一句,“头一个死的张公子,京城首富的上门女婿,就是你的心上人吧?”
红袖陡然疯狂了一般,“他不配!我为他倾尽所有,让他到了这京城繁华地,可是他回报我的是什么,看重了首富之女的财力,害我全家,卖我入青楼,推我入深渊,他不配做我心上人!”
寄清漪摊手,“你若杀他一人,还可当做报仇雪恨,可你用此残忍手段一连害死了这么多人,那就是丧心病狂了!”
“哈哈……他们负心薄情,他们该死!”红袖狂笑,抬手竟然是要自杀,幸好何清讫时刻盯着,即使推出酒杯砸到她手腕上,“把犯人押送大牢关着。”
待房间内清净下来,何清讫板着一张脸,寄清漪眨了眨眼睛,清冷之色褪去了几分,“还是何公子大义献身,使红袖不自觉的露出了马脚并招了出来,从而连环杀人案就此告破。何公子这般舍身为人,实在是让小女佩服。”
何清讫绷着脸,瞧着屋里头端坐着的妙龄女子,清冷芙蓉面,远山含黛眉,鼻梁连着嘴儿都是小巧精致、可人至极的,小嘴巴一张一合的,听着恭敬,事实上,句句带着打趣,气死人不偿命。
偏偏,他好似还入了迷了!
“你……真是个怪人!”何清讫看了半晌,不知道是案上的熏香太诱人,还是酒后昏了头,竟然生出了一种悸动感,这桩案子在这女子脑海中,好似一开始就是条理清晰的,她分析地头头是道,瞧见红袖便瞧出了猫腻,一步步设陷阱,引人上钩,就像是无形中聪慧的手,让人不得不叹息。
“你……怎的知道红袖有问题?”何清讫别过头,不敢再看她,生怕泄露了什么情绪,寄清漪也没有在意,只道:“那一日在台上,动手伤人的就是红袖,她虽然是花魁,却极为厌恶男子触碰,看着柔弱,却是个会功夫的,设计一试而已。”
何清讫被噎了噎,“我还以为你认定他是凶手了呢!”
寄清漪奇怪了,“若是我认定了,需得有证据,那还需要你做什么?”
何清讫:“……你!真是牙尖嘴利!”
就算是这姑娘牙尖嘴利,可是他还是无法忽略那感觉:在判案中,他对寄清漪产生了爱慕之情……
真是怪了!
他铁定是有什么自虐的倾向?
可是,她又那般聪慧招人眼……
案件告破后,京兆府尹对寄清漪百般感谢,何清讫便趁机单独邀她去京都名吃街,一大早人就守在了门口,眼巴巴地瞅着门口,明明丫头已经去禀报好久了,愣是没有见人出来,何清讫有点儿着急,正想派人去问一问,身后便传来了车马声,他愣了愣,心中陡然而生起一种不安,转身过去,便见一抹青袍落下,不禁见礼,“下官见过晋王爷。”
萧晋抬了抬眸子,示意他起来,眼神却是落在尚书府门口,眼眸微微一闪,“走吧!”
走?
何清讫一愣,这是让他走去哪儿?
没等他想明白,身后的寄清漪给了他答案,“王爷,民女同何公子有约在先……”
何清讫心里咯噔一声:晋王爷也要约寄清漪出去?
萧晋瞥了一眼怔忡的何公子,径直走到了寄清漪身边,语气高深莫测,“哦?看来是本王来的不巧,何公子想要带着清小姐去哪儿游玩哪?”
何清讫诺诺道,“下官为感谢清小姐帮助家父破案,特邀清小姐去京都名吃街一游。”
寄清漪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萧晋却是不乐意她的眼神转到何清讫身上,微微闪身挡了一下,垂眸看了一眼寄清漪微微不悦的眼神,嗤笑一声,似乎在警告什么,寄清漪抬眸,对上他深邃的目光,不知为何,又匆匆低下头。
何清讫旁观在前,心中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可是眼前人是晋王爷,他能不能争取一下?
“清小姐,可方便现在出行?”何清讫倒是聪明的,知道直接绕过萧晋,问寄清漪的意见。
不过,寄清漪却是没有办法自己拿主意,不是她不想,而是萧晋不允许,他抬了抬手,便有下人蹲在了马车前,“王爷备好了御膳在府中,特来请清小姐入府一品。”
何清讫:“……王爷,这……下官和青姑娘有约在先……”
萧晋看了他一眼,眼神冷飕飕的,把何清讫冻了一个哆嗦,还是坚持看着他身后的寄清漪,把寄清漪看得浑身不舒服。
萧晋笑得淡然,带着冷意,“真是不巧,本王在你们认识之前就约了清小姐了,可是在何公子前头?”
他说的是那一次在公堂之上的事情,可是寄清漪怎么不记得他们有了约定?
寄清漪瞪了他一眼,却被萧晋揽着肩膀越过了何清讫身旁,还留下了一声冷哼,何清讫:“……”
呵呵,欺人太甚!
寄清漪却被萧晋强行带去王府吃御膳,寄清漪心里头不高兴,一句话都不说话,萧晋一瞧,哟,这是闹脾气呢?
他也乐了,故意在寄清漪面前晃悠,本也不是话多的人,这会儿却是给寄清漪介绍精美的御膳,热情地管家都张大了嘴巴,虽然也不过是多说正常人该说的话,但是对于萧晋而言,已经是不易了。
“怎么?不合胃口?”萧晋见她不言不语不动筷,眉心微微敛起,耐心也用的差不多了,不轻不重地放下筷子,表示自己的不悦,“若是不想吃,本王让厨子重新做一桌。”
说着,他就要抬手,面色已然不悦,寄清漪叹气,“王爷,您又何必为难我?”说着,她主动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御膳自然爽口,只是她没有心情罢了。
“很美味,我很喜欢。”寄清漪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萧晋却是挑眉,微微向后靠着,瞧着她冷淡的面部线条,想着她不悦的原因,他就更加不悦了,“你这表情,叫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