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颜岩,又看了一眼秦大妈,他们一个安静地躺在棺材里,一个默默坐在原来的地方自言自语,那么刚才那个黑影又会是谁呢?会不会是殡仪馆值夜班的工作人员?
我想应该十之八九了吧,毕竟所谓的鬼魂,只是在文学作品、影视剧一类的作品里面出现过而已,还没有谁证据确凿地见过,既然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那么谈鬼色变便都是自己的幻想,我就是这样自以为成熟稳重地安慰着自己已经有些被吓到的内心。
正好,我得找他们送桶矿泉水过来,要不然这个漫漫长夜如何能够待得下去。
于是我赶快追了出去,可门口哪有什么人,只有常青树整整齐齐、安安静静地站在道路的两旁,在夜色下显出深邃的墨绿色,路灯可能是有些接触不良,一闪一闪地发出滋滋滋的电流声,不远处是一栋不高的楼,斜对着我所在的方向,隐隐还能看到有灯光从一楼的某个房间里面透出来。
或许那就是工作人员的夜晚值班室吧!
于是我赶紧转身回去告诉秦大妈我去对面大楼要水了,虽然不知道她是否听得进去,但我还是得告诉她一声,在我看来,她如今的失态,仅仅只是因为承受不住眼下的打击所以放任自己想要逃避这个现实世界而已,这都是暂时的,秦大妈并没有真疯,我了解她,所以我坚信这一点。
给她简单交代了两句,我便走出了福寿堂的大门,沿着常青树守护的小路,想要绕到大楼的正面去,四下里有点过于安静,要不是有两旁的路灯所照出的温暖的光线,我想我此时已经被恐惧的心理吓得瑟瑟发抖了。
没走多久,便看到一个台阶,台阶上是进入大楼的走廊,走廊的上方还挂着红色的条幅,上面写着政府的指导思路和宣传口号,走上台阶再往里走一些,是一个宣传栏,上面有殡仪馆在职人员的照片和办公室的名字。
本着好奇的心态,我站在那里稍微多看了两眼,毕竟我对丧葬事业实在接触太少,虽然这是每个人,无论身份地位的高低,无论生前有钱没钱,无论经历过怎样的悲欢离合,总归还是会走上这条道路的,所以丧葬事业事实上必不可少且非常重要,但作为一个普通人,依然还是认为干这种与死人打交道的工作实在是太需要勇气了,更何况这上面分明还有几个看上去非常年轻的男女。
年轻的生命整日里就这么赤裸裸地面对死亡,这该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
宣传栏旁边就是一条走廊,在我所站的位置可以听到男女说话的声音,只是并非现实中的男女,一定是有人在看电影或者电视剧。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值夜班确实挺具体的,能有一部好剧陪伴,也是不错的。
于是我赶紧加快脚步,朝那个办公室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看见门头上贴着“值班室”的牌子,可一走进门我便失望了,桌上确实有一台正在放电视剧的电脑,那电视剧还是最近炒的很火的绯闻男女主角,但电脑前的黑色椅子上却是空空如也。
可能是上厕所或者巡查去了吧,刚才不还在福寿堂门口出现么。
我心想,或许等等就回来了,毕竟大半夜从福寿堂过来的路并没有想象中好走,好不容易来了,又再回去,待会还得再来一趟。于是,我决定在办公室等一会儿,可差不多等了十来分钟吧,也不见有人回来,四下里也没有联系电话什么的提示。
电脑旁放着一个蓝色的座机,我想要用那座机给自己打个电话,只要有了电话号码,一会我先回去,然后给值班室打电话就好了,可我想得倒是挺好,当我拿起电话头在按键区域按下我的手机号码后,电话那头却提示我没有使用权限。
实在没办法,我还是决定先回去,说不定在外面能够碰到外出的工作人员。
可当我再一次踏进福寿堂的大门时,我的心中一惊,感觉有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突然间笼罩在了这里。
先是秦大妈,我离开的时候她是朝向颜炎的方向,事实上我和越念林一进来她就是这样坐着,一直到我离开都没有变换过姿势,可当我从值班室回来的时候,她却整个人朝向大门口,并且不再低头自言自语,而是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大门的外面,无法判断她到底在看什么,因为她的眼神是涣散的,空洞无力。
然后我发现明明被我关掉的饮水机,这时候红色的小灯竟然还亮着,好好的一台饮水机,不可能平白无故地自己启动起来,说明有人又来打开了开关,人,或者是别的什么,如果是人,明明桶里面就没有水了,干嘛又把开关打开,这完全说不过去呀。
可这些都还不是最瘆人的,让我脊梁发凉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当我已经被饮水机吸引,满脑子疑惑和不安时,我一转身居然发现颜炎的水晶棺材被打开了!
颜炎还一如既往地躺在那里,但那棺材却被掀起了一条缝。
若是在以前,我早就吓得捂住眼睛转头就跑,越念林说的一点也没有错,我就是一个胆小鬼,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我不仅仅是一个胆小鬼,我还是一个想象力很丰富的胆小鬼。
因为我虽然胆小,却极喜欢看恐怖片,特别是以诡异瘆人见长的日韩系恐怖片,看到一些恐怖的环节,不免就会在大脑里存储下来,下一次遇到类似的环境,类似的细节,就会很容易被提取出来,加上自己的发挥,就这么可以把自己吓得半死。
此时我已经幻想过好多个恐怖片里面的情节,说实话,我唯一的想法就是逃跑,可如今这个形式,我哪能丢下秦大妈自己跑掉!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原本在棺材背后的墙上有一扇紧锁着的小门,就在我几乎已经被恐惧的狂欢淹没的时候,这扇小门居然打开了。
一阵凉风从门缝里吹进来,毫不夸张地说吹得我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瑟瑟发抖,黑暗中什么也没有,突然,从门口闪过一个白色的影子。
我感觉自己的心快要从胸膛里面跳出来了,大脑一片空白,条件反射地就想大叫,可像是有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根本叫不出来。
我觉得我的手脚已经开始发麻,渐渐地失去知觉,可更吓人的是,我的背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黑色影子,要命的是,这个影子像是在一路向我走过来,慢慢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我的耳朵变得异常敏感,甚至可以听到影子移动的声音。
“你站在这里干嘛?”
天啦,影子居然还会说话,更要命的是,说话的声音还很好听。
我紧紧地闭上双眼,掩耳盗铃虽然是对人的讽刺,但是在关键时刻却真的会变成一种急性的条件反射,眼睛闭上了,便看不见那些恐怖的东西,似乎如此一来,便能来个瞬间逃离,置身事外。
“你到底在干什么?”
影子还在固执地跟我说话,现在连鬼魂都这么主动,这么没脸没皮的吗?
“你快走吧,不要跟我说话,不要跟我说话……”
我感觉自己跟秦大妈一样,已经瞬间癫狂,不敢睁开眼睛,抱着头就原地蹲下,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这声音怎么那么像是越念林,味道也像,说话的语气也像。
我强迫自己将眼帘微微抬了起来,果然,越念林。
我也顾不了什么老板与员工,人夫与寡妇了,我一个跳跃,就钻进了越念林的怀里,“你去哪里了,吓死我了,怎么不早点回来……”然后眼泪花儿就止不住往外流,说话也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了。
也是难为了那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企业家,居然就这么被下属离异女员工非礼,可那时候的我真的被吓傻了,我想就算进来的是头猪,只要是踹气的,我也能抱着哭半天。
我以为他会突然震怒,没想到他竟然在我后背上轻轻地拍了拍,问道,“好了,没事儿了,怎么会吓成这样?”
为了掩饰尴尬,也是真的觉得匪夷所思,我就把所有诡异的细节都给他说了一遍,原本以为他会瞬间变身福尔摩斯,用科学的手段给我一一破解,可没想到,他竟然嘴角上扬,一脸坏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
“是不太好笑,有些人话说得大义凌然,最后还不是被吓成了狗。”
说话间,又是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看着他得意忘形的样子,我感觉胸中有一团无名怒火,随时可能喷发出来。
“这件事情很好笑吗?你的好朋友不是死了吗?好朋友死了你还在笑,你就不怕他突然跳起来咬你一口?”
“怕他突然跳出来咬一口的恐怕是你吧,刚才是谁说吓死了,是谁没脸没皮地就往男人怀里钻。”
“是呀,我没脸没皮,那你刚才干嘛抱着我,还抱那么紧,都把我抱疼了。”
也不知道越念林的神经系统到底是怎么搭的,我越是生气,他似乎越是高兴,越是忍不住笑,看他样子要不是在殡仪馆这么个严肃冷静的地方,要不是颜炎的尸体就摆在那里,他恐怕是要笑到抽风了。
“真是被你气死了!”
我赶紧深吸一口气,我要控制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因为我怕我的暴力相向会让这个好不容易出现的活人又消失了,当然更加怕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新的工作机会,又像煮熟的鸭子,飞了。
“你跟我来。”
越念林不容分说,抓住我的手,便把我朝颜炎的棺材边拉,
“你知道这个棺材要怎么才能打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