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房极致的寂静,静得让人不安。
兰卿晓慢吞吞地擦他的胸膛,越擦越觉得诡异,还觉得他的胸膛好像越来越坚硬。
陡然,燕南铮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她震惊地抬头,直愣愣地看他。
那双桃花眸美得惊人,似深情似迷离,又若古井般无波无澜,她看不懂。
他也凝视她,她玉容莹白,晕红流霞,清美中蕴几分娇艳媚丽,宛若清晨里那朵沾了晓露的棠梨花,潋滟流光。
领略过不少类型的美人,却从来没有人像她这般,清素娇颜竟然生生逼出华滟的美色,令人无从抗拒。
尤其是她这双剪水双瞳,顾盼生辉,跟记忆里母妃那双温柔的眼眸有几分相似。
他情不自禁地捧住她湿漉漉的小脸,俯首靠近……
兰卿晓蓦然瞪大双目,他想做什么?
她惊慌地伸手推他,在他的唇与她的唇仅有微末距离的时刻,他缓缓睁眼,放开她。
她心慌意乱地后退三步,心砰砰地跳动,快跳出嗓子眼了。
燕王怎么会吻她呢?对了,必定是他的脑子进水了,或者是他有意如此,惩戒她。
“你以为你能逃得出本王的掌心?”燕南铮讥笑,那些不该有的思绪与混乱,都消散了。
“殿下,奴婢人在宫里,不就可以更好地效忠殿下吗?”兰卿晓咬牙切齿,却不得不采取这权宜之计,“殿下想要什么密报,奴婢必定竭尽全力为殿下办事。”
只要他催动定魂蛊,她就必死无疑,眼下只能先保命。
他剑眉轻扬,“你想当本王的耳目?”
她颔首,“殿下不相信奴婢有这本事?”
“本王不需要耳目。”
“那殿下可以吩咐奴婢办别的事。”
“若你稍有异心,或是泄露半点风声,本王会让你从人世间消失。”
“殿下放心,奴婢对殿下忠心耿耿,必定竭尽全力。”兰卿晓信誓旦旦地保证。
“退下。”
燕南铮缓缓闭眼,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方才那一瞬的惊心动魄。
未曾吻她,却已惊心动魄。
对他有影响的女子,绝不能放在身边。
他不允许有人影响他的情绪,更不允许有人成为他的软肋。
……
兰卿晓赶了两三日功夫,终于把燕王府的刺绣活儿赶完。
苏姑姑派人来接她,她顺利进宫来到针工局。
在绣房的前院,面对三十余人,苏姑姑介绍道:“这位是新来的绣娘,名为卿卿。今后你们要和她和睦相处,精诚合作,知道吗?”
所有人异口同声道:“是。”
兰卿晓笑道:“我是新来的,诸位姐姐多多关照、指教。今后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诸位指出来。”
他们没有回应,有的鄙夷不屑,有的将妒忌掩藏,有的看着她笑,不一而足。
虽然针工局只是后宫不起眼的一局,但衣房和绣房的规模不小,房屋也不少,而且里里外外的布置、装饰比燕王府的绣房更美,更有格调。
领她到寝房歇息的绣娘名为拂衣,拂衣也是刚进针工局的,跟兰卿晓同一批招选进来的。
“卿姐姐,我记得你。上次你修补了太后娘娘的绣画,后来苏姑姑在我们面前多次夸赞你呢。”
拂衣是一个活泼的姑娘,不过有点话唠,这一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兰卿晓只有听的份儿。
品级最低的绣娘住的是通铺房,八个铺位,兰卿晓的铺位和拂衣是挨着的。
拂衣自来熟地挽着她的手臂,“卿姐姐,以后我们一起刺绣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什么都一起,好不好?”
兰卿晓笑了笑,不置可否。
放下包袱,简单收拾一下,尔后她来到大堂,想问问苏姑姑分配什么活计给她。
苏姑姑把绣稿、纹样和一本书册交给她,嘱咐她仔细地研读,务必记在心里。
这书册记载了刘太后、诸位妃嫔的喜好、忌讳,兰卿晓津津有味地看着,铭记于心,不知不觉地就过了午饭的时辰。
她冲到针工局的膳房,还是来迟一步,大多数人都吃饱离去了。
拂衣拿着一个馒头,满面歉意,“卿姐姐,我忘记喊你吃饭了,下次我一定记得喊你。对了,这是我多拿的馒头,你吃吧。”
兰卿晓见她很舍不得这馒头,知道她没吃饱,于是道:“其实我不太饿,入夜再吃吧。”
拂衣信以为真,欣喜地啃着馒头离去。
兰卿晓摸摸扁扁的小腹,望着空空如也的碗碟吞吞口水。
这时,有人在她身后说了一句:“跟我来。”
她猛地转身,看见一个身穿绣娘衣裳的姑娘快步离去。
她狐疑地跟上去,追了一段路,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前面那姑娘才停下来。
“姑娘,你找我有事吗?”
兰卿晓忽然觉得这姑娘的背影有点熟悉,可是,怎么可能呢?
那姑娘转过身来,笑盈盈地沐浴在明媚的日光里,眉目玉雅,娇媚可人,“晓晓,是我。”
兰卿晓又惊又喜,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落音,你怎么在宫里?你也是针工局的绣娘?”
叶落音是她的闺中姐妹,她们自小玩到大,一起研习刺绣,情谊深厚。兰家惨遭灭门,兰卿晓成为杀害父母、家人的通缉犯,多亏叶落音相助,她才得以离开扬州北上帝京。
姐妹俩坐在一块儿,叶落音递给她两个馒头,“你快吃吧。”
兰卿晓不客气地啃馒头,“你早就认出我了?”
“那是自然,不过你身份特殊,我不敢认你。”叶落音笑道,“前几日你修补太后娘娘的绣画,我见过你一次,不过距离比较远,看得不真切,我无法确定是不是你。”
“没想到我们会在宫里相遇,太好了。”兰卿晓兴奋不已,“对了,你怎么进宫当绣娘的?”
“你离开扬州没两日,我得知宫里招选绣娘,就决定来帝京试试。”
“那你应该是第一批招选进宫的,我是第二批,不过那日苏姑姑分配我到燕王府。”
叶落音激动地握着搂着她,笑容明亮,“有你在,我就不觉得孤单了,我很开心。”
兰卿晓笑得眉目弯弯,“我也是。以后你叫我‘卿卿’,不能露陷儿。”
这是来帝京之后,她最开心的一日。
只是,她们都没有料到,此后数年,她们会有完全不同的人生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