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陡坡,下到一条小溪边,云初语指了指不远处的小空地,声音里辨不出喜怒:“就在那里。”
云静娴紧了紧牵着女儿的手,微微低头:“敢过去吗?”
云初语神色一紧,她下意识的反应是想逃跑。
那个地方让她失去了追求幸福的勇气,让她看尽了世人的异样眼光,让她在黎彦朗面前一辈子都不敢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说话。经常午夜梦回,她都非常痛恨自己为什么让自己陷进这样痛苦的境地。
“小语,你听妈妈说,人这一辈子,要迈过去很多个坎,每一个坎都非常难跨越,但是,只要你有尝试的勇气、不怕重来的毅力,什么坎都会过去。前面那个地方,就是你现在要迈过去的坎,如果你能迈过去,那妈妈会非常高兴,也会很有信心,因为我女儿那么小都能那么有勇气去面过生命中的不堪,那我这个做妈妈的就更应该给女儿做个榜样!”
云初语看着妈妈慈爱的面容,那温柔却充满力量的话语,让她忽然有一瞬间的热血沸腾。是啊,那些事情都是上辈子的了,现在,一切都还没发生,她在害怕什么?又有什么可怕?有妈妈在,她不是就有了主心骨,有了过关闯将的力量么。
云静娴拍了拍女儿的肩膀,鼓励道:“去吧,妈妈在这里。”
云初语紧握双拳,一步一步走向记忆中最恐怖最绝望的地方,当她的右脚终于踏进那片草地时,云初语出了一身冷汗,而且身体不可自抑地在微微颤抖。
云静娴看着女儿忽然蹲下身子紧紧地抱住她自己的身体,虽然不清楚梦里的创伤对女儿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但至少她此刻能感受到女儿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悲伤。
云初语一个人蹲在草地里哭了很久很久,直到云静娴过来将她拥进怀里。
云静娴吻了吻女儿的额头,柔声说:“都过去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妈妈会一直保护小语的,不怕啊。”
云初语伸手环住她妈妈的脖颈,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妈妈,以后我保护你,再也不让别人欺负你!”
云静娴笑而不语,但心里却比蜜甜。
这一天,云初语开始学着面对上辈子毁容的创伤,并告诉自己,从现在开始,有些过往要努力放下,这样她才能活的更像自己一些,才能给妈妈最大的动力与安慰。
而云静娴,一旦决心要做什么事,她骨子里的执拗和韧性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比如说这天晚上,云静娴完全把云初语当成一个小大人,在和她商量并计划接下来她们要做的事情。
虽然一开始是云初语极力要求妈妈和齐庆国离婚,离开齐家,但是具体的细节,说实话,她真的不太清楚。最简单的,这个时代,一对夫妻想要离婚,该按照什么程序?还有如果齐庆国死不同意又该如何?现在细想下来,按照云初语对齐庆国的了解,他完全有可能不同意,尤其是这件事如果是妈妈先提出来的话?越想,云初语越不安,妈妈绝不可以被齐庆国用一张纸绑住!
见女儿着急的模样,云静娴也是无奈。因为她也很清楚,这婚,肯定离得困难。而且,从始至终她都没好好看过他们的结婚证,也不知道被齐庆国收在哪里。几年前她起了离婚的念头时,还曾经问起过,最后得到的是齐庆国的一顿毒打,再后来,她也歇了这份心思。
不过,离婚虽然困难,并代表她会放弃,要是真把她逼急了,那么齐庆国也别想好过,毕竟和他过了十多年,在镇上做采购员的他,手上可不干净!要不然,齐家的生活水平哪里能在村里排得上号。
也正是因为这样,村里早就有不少人眼红了,背后多少有些议论。一开始,云静娴并不太清楚大家说的是什么,但是她天资聪颖,逐渐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想当年,要不是她因为一时鬼迷心窍,说不定现在就在城里哪家单位上班做工人了。当然,好汉不提当年勇,毕竟是自己选错了路,也怨不得别人。
“小语,妈妈知道齐庆国不会那么容易放过我,而且在以为你是她亲生女儿的情况下带走你,那更是难上加难,但是,也别那么悲观,办法是有的,只是可能要你配合,并且你要保证不能阻止。”
云初语不解。
“我要直接和齐庆国摊牌,如果真的彻底地激怒齐庆国,那更好,也让大家看看,他齐庆国到底是怎样一个令人不齿的人!”
云初语一听,立马反对:“不行!他休想再动妈妈一根指头!”
“小语,这是目前最有效的方法,只要大家知道齐庆国的真面目,妈妈就可以把事情闹大。到时候,向警察求助,这样齐庆国就没办法掩人耳目,这个时候,如果我们再能巧妙地让齐庆国和吴兰的事情东窗事发,我想,到那个时候,就算我不想离婚,他齐庆国也没办法阻止了。”
“可是,妈妈,我怕,如果再让我亲眼看齐庆国动手打你,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拿把菜刀捅死他!”
云静娴一时间百感交集,一方面感动于女儿对她的爱护,另一方面也心惊于女儿怎么会有这样玉石俱焚的想法。可是,这样危险的念头要不得:“小语,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能这么做。且不说齐庆国是一条活生生的命,没做过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就算他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大坏蛋,你也不能有杀人的想法。冲动有时候就是魔鬼,它会让我们失去理智,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小语,你还那么小,是妈妈的小心肝、小天使,让你过早地面对这些,一直是妈妈心里的痛,但是,只要熬过这一次,我们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所以,妈妈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相信妈妈好不好?”
“妈妈,就这一次,如果这样做不管用,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云静娴笑着点头。
“对不起妈妈,我刚刚不该说那样的话,你别生气。”云初语及时承认错误。
“妈妈没有生气,妈妈只是希望小语能更坚强,这样妈妈也会更坚强。”云静娴对女儿的表现非常欣慰。
这一晚,云初语抱着妈妈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