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叫尤希的那个男生后来的突然消失,在付妍看来,很明显,必然是与尤悠的那次见面有直接关系,不用多深想,答案也隐隐靠向她猜测的那个未知,毕竟都姓尤么?尤姓本来就不是很多见,哪有这么巧的事?两人刚好还都认识。
大四正是忙碌的时节,付妍在医院实习,琐碎的事情很多,尤悠也刚进入了学长的公司,刚毕业没经验的大学生,就相当于脱胎换骨,直接进入社会这个异彩纷呈又无比复杂的大家庭,什么都得重新学,再没了曾经大学里闲逛的悠悠岁月,所以两人也不是经常能见到面。
隔了很久之后,再次见到尤悠,她面色无疑,大方的开口询问尤希之后是否又去骚扰她了。
付妍看进她的眼里,轻轻摇摇头,一时心里又泛起好奇,却又不想主动去窥探她的隐私。
没想到尤悠这回竟主动和她说起了深埋多年,在别人面前绝口不提的家庭。
她搅动着杯里的咖啡,从窗外转过神,乌黑的一双眼睛毫无掩饰的望过来,给人一种错觉,好似在好朋友面前,对于有关自己家庭的事从来没有特意的闭口不谈,只不过现在突然碰上了,也就随口提一句,那么轻描淡写。
“尤希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知道你是我的朋友,以后他应该不会再骚扰你了。”她手臂闲散的交叉,无所谓的语气淡淡开口。
尽管心里隐约有了答案,可现在一听还是微微错愕,同父异母……心里不停的回响这几个字,她欲言又止,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尤悠靠在椅背上,望着付妍的表情,似知道她的心思,微扯嘴角,含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于是打破这尴尬的沉默继续为她解答心中的疑惑,“所以,故事的前因后果就是丈夫和妻子生了女儿后,又和外面的小三生了儿子,因为妻子肚里撑不了船,所以一气之下开车把小三撞死了,结果自己也一不小心陪了命,丈夫因为要在外界保持形象,所以把儿子过继给了没老婆的弟弟,”说完她耸耸肩,“就这么简单。”
听到这儿,付妍的脸上已是变幻莫测,半响,她喏喏开口,“悠悠,你不用说的。”望着她的眼神里带了抹心疼。
尤悠倒是无所谓,“没关系,你知道的,我不想说没人能让我开口,以前不说是觉得没必要,”默了半响,也许是她的表述方式过于简单粗暴了点,于是又解释一句,“至于刚才那么说,只是想说的明白点儿而已。”
岂止是明白,简直是三言两语概括的一目了然。
此后,也真的正如她所说的没必要,因为之前付妍从来没与她的家人见过,也直到这一次阴差阳错才见到尤希。
从回忆里醒过来,付妍身上裹着深蓝色的毛呢大衣,站在冷风吹过的路口,转头去看身边的尤悠,抬起手轻拍她的肩膀,神色里隐着一丝探寻,“悠悠,你没想过回你们家的公司里吗?”
尤悠轻嗤一声,“回去干什么?我手里的股份及时脱手,等他把公司败光了对我也没什么损失。不过,二叔应该不会放他不管的。”
她在日晟有百分之十股份的事儿付妍是知道的,还是她母亲去世的时候留给她的,付妍转过身,见尤悠望着前方不知名的某处,问出了一直以来的好奇,“所以,当年伯父没有给你留下任何的财产?”虽然有点残忍,可也是事实。
她先是面无表情,随后忽的一笑,点点头,“对,全留给了他儿子,不过我从小和他对着干,也是意料之中。”话里的语气,喜恶难辨。
付妍眨眨眼睛,拉着她的手,走在荧光闪闪的街灯下,一直往前。
尤悠抬起头,望向笔直的马路前方延伸着深邃的黑暗,突然看不清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
深黑的夜,许濯陷在咖啡厅里的皮制沙发里,周围没什么人,已经快要清场了,抬头望着外面成排的街灯,看不清天上究竟有几颗星星。
阿铮坐在一边,刚核实完资料,准备汇报,一抬眼就撞到老大带着迷蒙望天的眼。
心里一惊,总感觉此时的老大和平时不太一样,心里正思忱着,突然听到从他嘴里冒出一句话。
“突然觉得有点寂寞。”
阿铮刚要递文件的手蓦地僵在半空,周围的空气静止般没有声音,可他心里却好像有千军万马呼啸而过……不要怪他大惊小怪,从认识许濯以来,这人最喜欢的就是一个人待着,反而人多的地方受不了,此时却说觉得有点儿寂寞?
震惊之余,心里想着要不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苏姨,这几天苏姨天天跟踪着老大的情况,要他及时汇报情况,如果她知道了肯定别提多高兴了!
心下一动,就拿起手机低头发着消息。
阿铮刚发完,抬头见许濯面站起身,手里拿着西服外套,长腿一迈,大跨步走出去。
速度之快,让阿铮急里忙慌的收拾起桌子上摊开的文件,快步追上去。
一路上,阿铮开着车,偶尔通过后视镜撇眼窝在后座里闭目养神的男人,喉咙不自觉咽了咽。
宾利在静默的夜色中飞驰,速度快的窗户外一排排的树木向后掠过,只能有个模糊的轮廓。
男人倏地睁开眼,嗓音带着疲惫里的暗哑,显得格外低沉,“今天星期几?”
阿铮闻言微微一顿,正常回道,“星期三。”
男人不知在想什么,面色隐匿在后座的黑暗中,教人无法窥探。
“定明早去钟城的飞机,后天下午回来。”
钟城?阿铮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皱眉带着不解回过头,“老大,去钟城干什么?”
许濯没多做解释,“后天到机场接我。”
知道这是老大另有安排,他也没多问,点头正色道,“好。”
车子一路开到公寓楼下,闪光灯打到门口站着一个人,再一仔细看,阿铮急忙停好车,走出来打招呼,“辛姐,你怎么在这儿?”
辛彤冲他笑了一下,转眼撇到从后座里走出来的许濯,拿出拎在手里的保温瓶,向阿铮解释,“这是苏姨亲自给你和阿濯做的夜宵,怕你们忙的太晚会觉得饿,所以让我送来。”
阿铮一听说是夜宵,乐开了花,“苏阿姨的手艺那真的是没的说,这夜宵肯定很好吃。”
辛彤一直保持着微笑,眼见许濯走到跟前,把保温瓶又提了提,“阿濯,这是苏姨做的,吃点儿吧。”
许濯淡淡一撇,“我不饿,你们吃吧,”脚步基本没停,直接进了门。
阿铮抬眼一撇,捕捉到辛彤脸上一闪而逝的落寞,忽然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他接过辛彤手里的保温瓶,试探着问,“辛姐,是苏姨让你来的吗?”
辛彤怔怔回过神,点点头,心里也存着疑惑,“苏阿姨说阿濯有好迹象,让我来陪陪他。”
阿铮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犯了错,刚刚他决定发消息是没怎么经过考虑,本想着让连日来担心老大状况的苏姨能放放心,谁想到一下子出来这么大的手笔。
老大刚刚的反应已经很明显了,现在他只能赶紧硬着头皮打圆场,“辛姐,老大临时有事明早的飞机,现在也有点儿晚,他应该早点休息了,要不,我把夜宵送上去,然后送你回去?”
辛彤眼眸低垂,默了几秒,随即笑着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开车来的,你快上去吧,如果饿了就照顾他吃点儿,不要太累。”
阿铮连连点头,“好,那辛姐,你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儿及时给我电话。”
“好。”辛彤目送着阿铮拿着夜宵走进去,才回过头望着外面无边的夜色淡淡的叹一口气。
走进门,一眼捕捉到躺在摇椅里,曲着腿,手臂挡在脸上,看不到神色的男人,阿铮把保温瓶放在开放式厨房里的料理台上,然后麻利走到他身边,就那样站着,一付乖乖认错的态度,“老大,我错了。”
按着眉心的手一顿,这才开口,“错哪儿了?”
这么一会儿他已经把前因后果仔细的想了一遍,“不应该和苏姨说那么多。”
许濯忽然睁开眼,语气回归平淡,不再像之前那么冷,“所以该怎么做以后知道了?”
“明白了。”
见他之后再没反应,阿铮倾身小心翼翼的问,“老大,那苏姨做的夜宵……”
许濯眸光一冷,轻哼一声,“我看你还是没明白!”
阿铮皱着眉头不解,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老大,你的意思是,这夜宵不是……”
“吃了还是倒了,你自己看着办。”许濯打断他,随即起身进了卧室。
只留下阿铮站在偌大的客厅里,心思弯弯绕绕了几圈,最后才恍然,原来夜宵大概是辛彤做的,恐怕也是苏姨授意送来的,没想到辛彤那个女人还被他看走了眼,他又转头去看紧闭的卧室房门,久久没有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