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萧仁暗自琢磨。
大学士?
那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专程给陛下出谋划策和排忧解难,顺带想想治国良策……如此说来,大学士的幕僚也当是见多识广、博学多才之辈。
她拒给粮草是在凭情绪行事,只是依稀记得律例里有按期向州府交粮,没有私征军粮一说,但到底会有什么影响她也不清楚。
难得面前摆着这么个“官场百晓生”,自然得打听打听。
“楚大人……”
她嘴里刚飘出这几个字,抬头就瞧见楚钰的眼神里不太高兴,似是不喜欢她这么称呼。
梅萧顿了顿后勉为其难地改了口:“楚钰兄,我有一事相问 。”
楚钰点了下头,示意她说。
“方才楚钰兄也看见了,我那么做是否合适?”
“克扣军粮的事?”
“克扣”两个字传入梅萧仁耳朵里,她心里愣了一下,因为这两个字背后的寓意不太好,很容易就与罪责牵扯上关系。
楚钰道:“军队的粮草素来由兵部依据兵力从军备粮仓里定期划拨,不过也可以从各县县衙征集。”
梅萧仁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么说给粮是她的义务?本分?
她自我安慰般地叹道:“罢了,反正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先前都得罪了,不在乎多这么个‘过’。”
楚钰沉眼饮茶后慢道:“我的话还没说完。”
梅萧仁云里雾里,也跟着伸手端起茶杯送到唇边,慢慢喝着茶,目光却瞧着楚钰,等待他把话说完。
“县衙每月都会上交粮草,再从县衙征粮不合常理,除非战事紧急,而且得由兵部签发文书,才可从县衙征粮。”
梅萧仁憋的那口气顿时松了,不禁抓起折扇往石桌上一敲,“就是这个理,他们胡吃海喝吃完了兵部给的粮食就来管百姓要,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
“大人与他们结过梁子?”
“唉……别提了。”梅萧仁又是一阵叹气,说起那桩事她心里就堵得慌。一场匪患,一群傲慢的士兵,连累她现在还被困在死局里,看不见前程曙光。
她拎起茶壶给楚钰斟茶,“还是楚钰兄的官运好,在上京任职,文华殿那样的地方没什么小人吧,也就没这样的幺蛾子。”
“无论哪个衙门的茶,都有各自的难喝之处。”楚钰看着手里的茶杯,淡淡道。
其实梅萧仁看得出来,楚钰不是从青衣小吏升上去的京官,他只比她大五岁,已在上京任职,若非状元出身,就是已经跻身仕族,成了那种一展翅就能扶摇上九重的凤凰。
这是别人的殊遇,她羡慕不来,她只能靠自己步步往上爬。
晚霞已漫上天际,到了楚钰该启程的时候。
梅萧仁送楚钰走出府衙,拱手道别:“楚钰兄一路保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楚钰还礼之后便登上马车。
梅萧仁目送楚钰的车马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心生羡慕。
她何年何月能进上京?
别说去上京,现在就是让她去老李那儿给老李磨墨,她做梦都能笑醒。
云县郊外,夕阳透过破败的屋顶投下星星点点的光亮,依稀照亮了潮湿的荒郊小屋,和那个被捆在柱子上的富家少爷。
眼前的黑布被人揭开,他睁眼的一刹那就吓傻了,因为他的面前站的可是一群凶神恶煞的土匪……
“各位大哥,各位大爷,有话好商量啊,这……这是做什么?”
土匪甲哼哼:“谁他奶奶的要和你商量,听说你是楚大户家的少爷,要绑你可真不容易!”
楚子丰一听他们还点名道姓,更加傻愣住。
这不是明摆着土匪蹲在他家附近就是要逮他吗?
难怪他在外晃悠了几天,今天刚回云县就被人敲了闷棒绑到这儿来。
他苦着脸说:“几位爷,咱们无冤无仇,你们绑我干嘛……”
土匪乙道:“绑你当然是为了钱,听说你家里挺有钱的吭?”
“兄弟们刚从牢里出来,正饿着肚子哪,楚少爷不尽尽地主……”土匪甲琢磨了一下愣是没想起来后面两个字,囫囵道,“地主什么的请我们吃顿饱饭再让我们带些银子走?”
楚子丰嬉皮笑脸,缩头缩脑地说:“这么巧?我也刚从牢里出来……也没吃饭……”
土匪甲抡起大刀就是一刀劈向柱子,“你他奶奶的!”
楚子丰战战兢兢抬头,见那刀宰进了他头顶上的木头里,要是往下一点,劈的可就是他的脑袋!
他彻底吓坏了,双腿打着颤,声音也跟着发抖:“大……大哥,我家里真没钱,这些年家产都被我给败光了。要不你们先放我回去?过些日子等我娶了媳妇,一定好好孝敬各位爷……”
“滚犊子!”土匪甲使劲拔出那刀,用刀面在楚子丰的脸上蹭了蹭,“你要是不给,我们只好上门去取。”
“大哥,县城里有官差,前些日子我就被他们给抓了,大哥们去了多危险……”
土匪乙一声哼笑:“呵,区区几个官差能把我们怎么样!上次秋水县那个狗官抓了我们,怎么样,哥几个还不是好好的出来了?”
“秋水县?”楚子丰皱了皱眉头,一想起前些天立的字据,顿时恨得牙痒痒,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那还真是个狗官!”
他抬头央求:“大哥,看在咱们都恨那狗官的份上……放了我吧……”
“乖乖给银子,弟兄们就放了你,要是不给,我们只好进城管你老子要。”土匪甲举着刀慢悠悠地说,“刀可没长眼睛,到时要是伤了你小媳妇儿,还有你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你别叫唤。”
楚子丰知道土匪只认银子,可是老头子那儿哪儿还挤得出来银子,何况这些是土匪啊,心大得很,恐怕卖了他全家都喂不饱他们。
但不给银子的话……他的小命就悬了……
要不稍微给些甜头?
楚子丰飞快地想家里还有哪些值钱的东西,可是值钱的东西都被他偷出去当得差不多了,若不是这样,他现在也不至于手头拮据,拮据到甚至打起了那座坟的主意。
楚子丰定睛一怔,心中大喜!
对啊,那地方不是就是座小金山吗?
他老子不让他动,他可以带着这群土匪去,不说分赃,就是趁着他们干活的时候捡捡漏也够他花上一阵了。
不是说那坟上的一块玉砖就够人吃上半辈子吗?他哪怕捡个缺角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