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悦现在g省,位处华国西南,丘陵地带,山多雨水也多,不过开春,山坡上已经冒出青草,绿油油的,很是养眼。
不过雨水多的另一面就是山路难走,因为一旦下雨,路面泥泽,山路尤甚,既脏鞋又容易打滑,需要走得很小心才行。
不幸的是,昨天前半夜刚好下了一场雨,等到母女俩越过山坡,抵达外婆所在的小坪村口时,脚底已经裹了厚厚一层黄泥。
齐悦学着于秀莲,抬脚在道旁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上蹭鞋底泥块,蹭完右脚,刚准备左脚时,村口大路上忽然响起一阵叮铃铃的铃铛声,清清脆脆的,很是好听,她不由得扭头看去。
清晨的薄雾中,冲出一辆崭新的二八大扛,黑色漆身,银色手柄,金色凤凰标志,既亮眼又颇具气势,不过更有气势的是骑车之人。
那是个身着绿色军装的男人,身形很高,肩宽腰窄,长腿长手,微薄的布料似遮不住他上臂的肌肉,撑得略紧。
这是一个很有力量的男人!齐悦暗自评价,视线上移,想要看看他的脸是否能撑起这副完美身材,男人似察觉她的视线,猛地侧过头,帽沿下的目光朝她直射而来,锐利无比。
那视线如鹰似狼,慑得齐悦心神一颤,等到醒神,自行车已经自她身侧驶过,她只看到一个宽阔的背影。
“悦悦,你没事吧?”余秀莲抓住她的手臂,脸色发白的望着她。
齐悦被问得一愣,收回目光回道:“我能有什么事?”
见她满脸茫然,余秀莲疑惑:“你不记得他了?”
她该记得刚刚那人吗?齐悦搜索了一遍原主的零星记忆,并没有发现刚刚那男人。不过,她刚刚被男人的目光所慑,并没有看清他的脸,但细想一下,男人的眼型有些眼熟。
或许,她真的见过这人。
也或许是原主见过的人。
齐悦目光微闪,朝于秀莲道:“车太快,刚刚没看清楚。”
于秀莲闻言似松了一口气,喃喃道:“没看清好,没看清好。”
齐悦:“……”
她本来还想问问他是谁,不过看于秀莲讳莫如深的样子,又怕自己泄露老底,便就此打住。
于秀莲娘家在小坪村西头,是一座泥石混砌的房子,屋顶盖着黑瓦,屋前一条两米宽的水沟,屋后一片竹林,在晨光下颇有种水墨画的意境。
昨夜下过一场雨,屋后竹林里一根根竹笋破土而出,看得齐悦一阵欢喜,她最喜欢的就是竹笋炒腊肉了。
不知不觉中,她将心里的惦念说了出来,于秀莲闻言有些为难:“去年年底杀的猪都拿去还债了,不过等到今年年底杀猪,娘一定跟你奶奶要块肉做腊肉……”
于秀莲的话未说完,一阵爽朗的笑声自她们身后响起:“我大外孙女要吃竹笋炒腊肉,哪里要等到年底?今天就行!”
齐悦闻言转身,就看到泥瓦房子的后门边上站着一个笑吟吟的老太太,灰色盘扣褂子,黑色直通长裤,头发整整齐齐拢在脑后盘成髻……视线忽然有些模糊,齐悦哽咽喊了声:“外婆。”
兹兹——
热锅冒着烟气,油脂自肥厚的腊肉片中流出,红辣椒混着蒜瓣哗啦倒入锅中,蒸腾起一片火辣的气味,等在锅边的齐悦立时闭眼撇头,但还是晚了一步,辣得她双眼通红,流出眼泪。
“呦,我家大外孙女又哭了?”余老太太一边快速翻炒腊肉,一边调笑齐悦。
刚刚在屋外之时,余老太太就调笑一次了,那次的原话是“我家大外孙女可是想竹笋炒腊肉想得哭了”。
那一刻,齐悦所有声音都哽在嗓子眼中,她无法告诉她,她是想外婆想得哭了。
余老太太与她的外婆身形相近,又有着同样的温暖气息,乍看的那一眼,她真的把余老太太看作了亲生外婆。
不过,幻象终是幻象,她埋下心中的思恋,冲余老太太用力点头:“我是想吃竹笋炒腊肉了,外婆家可有腊肉?”
“有,灶上挂着一排腊肉,悦悦过来挑一块。”余老太太笑吟吟地朝她招手,齐悦走过去,伸出左手握住她布满老茧的手,粗糙却温暖无比。
烟火味十足的厨房中,齐悦快速擦掉被辣出来的眼泪,转过头,扬起笑脸朝余老太太道:“外婆做的肉太香,你家大外孙女被香哭了,外婆可不许笑话悦悦。”
听到她这话,余老太太顿时笑眯了眼,连声说:“不笑话,不笑话,一会悦悦多吃肉。”
余秀莲脸上有些臊,拍打了齐悦一下:“你都大姑娘了,还哄着你外婆要肉吃。”
余老太太却反手拍了余秀莲一下,佯怒道:“不许打我的大外孙女,我还就喜欢给大外孙女做肉吃。”
齐悦调皮地冲余秀莲吐了吐舌头,抱住余老太太的胳膊仰头笑道:“外婆最好,我最喜欢外婆了。”
就在齐悦卖乖讨巧之时,一道戏虐声由远及近:“原来悦悦最喜欢的是外婆,那你之前说你最喜欢小舅舅就是假的咯。”
话音未落,走进来一个面带笑容的青年,他的五官与余秀莲相似,却又多了一份英气,笑容爽朗又干净,让人心生好感,齐悦隐隐猜到他的身份,就听到他转头冲余秀莲喊了声“大姐”。
“小弟回来了。”余秀莲笑着点头,看到齐悦在发愣,伸手拍她一下,“快叫人。”
齐悦张了张口,但还是无法将那声小舅舅喊出来,因为他的年纪跟她的前世差不多,都是二十五六岁。
这一声舅舅实在喊不出口啊。
“悦悦真跟小舅舅生分了?”余国庆忽然凑到她面前问道,齐悦连忙后倾躲开,而她这一动,带着她屁股底下的小矮凳往后翻。
余国庆唬了一跳,连忙伸手稳住矮凳的腿,不想却惊得齐悦跳了起来,那惊慌的模样好似他是登徒子一般,余国庆的眉头皱起,眼底闪过狐疑。
齐悦刚刚确实将他当作登徒子了,所以才会反应过激,但在跳起来后,她猛地想起这具身体是小了余国庆七八岁的外甥女,这才生生忍住了继续跳离他的冲动,不想还是惹来了对方的怀疑,那探究的视线一下子射过来,她心一跳,正想着如何向他解释刚刚的举动,一个手掌就拍了过来——
啪!
一声脆响,余国庆搓着拍疼的胳膊跳了起来:“娘,你干吗打我?”老太太手劲真大,嘶!
“悦悦是大姑娘了,你也没个忌讳,看吓得她小脸都白了,不打你打谁?快跟她道歉,不然还打你!”余老太太朝他又扬起了锅铲,上面还带着一片碧绿的蒜叶。
齐国庆被油亮亮的锅铲吓得缩头躲避,目光游移,旋即指着铁锅道:“娘,腊肉快焦了,您还不铲一下?”
余老太太闻言赶忙回身,然后就知道自己被骗了,转身再要寻余国庆时,厨房中已经没了他的身影,连齐悦也不见了,她不由得急了:“悦悦呢?”
“让国庆拉出去了。”余秀莲回道。
“那你怎么不拦着啊?你现在去找他们,别让那混小子欺负悦悦。”余老太太吩咐她道。
余秀莲面露无奈:“娘,你何时见国庆欺负过悦悦?最疼悦悦的,除了您老以外,就数国庆了。”
余老太太闻言笑了:“说得也是,那你不用出去了,你去床地坛子了掏两根酸萝卜,悦悦爱吃这个。”
“好咧,我这就去。”
厨房中,母女俩有说有笑地忙着给齐悦准备她爱吃的菜,却并不知齐悦的处境与她们猜想的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