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与世长辞的白玉霜知道,无缘得见的儿子会变成现在这副小可怜样,不知道会不会从坟头里爬出来挠死江老爹。
看着面色逐渐变得愧疚到痛苦的江老爹,江庆喜暗暗啧了两声,那个可能可以有。
“我……”面对闺女句句扎心的质问,江老爹竟然发现自己无言以对,甚至是无颜以对。
她一边安抚着小欢,一边暗中观察江老爹的神色继续下猛料,哀声道,“这次生病能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很多以前我看不透,也听不懂的事,好像一下就明白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落井下石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只要俯仰无愧于天地,何须在意世人的言论和目光呢。”说道这里,她慎之又慎的盯着他,正色道,“再继续这样生活下去,你就要为我们收尸了。”
“不得胡说。”江老爹的脸色登时一扳。
“哪里是胡说了?我生病要死了,你那个亲弟弟,可有送钱财来过吗?倒是他的婆娘,来的勤,可她来干嘛来了?你不知道?再说小欢,帮着家里干活不说,还老被那边叫去干活?干完活,不但连句感谢的话没有,嘴里总是不干不净的骂人。小欢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挨打干活。如果不是命大,现在你只能对着他的坟头痛哭了。”
江庆喜说的话并没有错,只不过是他总觉得自己亏欠二弟,所以事事忍忍就过去了。
可今天闺女把话挑明了说,以前他被故意忽视的问题,忽然发现竟然那么严重。
顿时江老爹的心里涌上一股股悔流,当即他抬手就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这个男人还算可取。
江庆喜颇为满意的暗自点点头。
小欢闻声突然从江庆喜的怀里挣脱出来,睁着挂着泪珠的眼睛痴楞楞的看着自己的亲爹。
“闺女,别说了,你说的我都懂。”江老爹缓缓了情绪,随手拉过一把凳子,一屁股坐了上去。垂着头,面色阴郁难堪,不知在想什么。
江庆喜顿了顿,心想你不让说我就不说了,真当我是你女儿啊。就要趁你病要你命,趁热打铁,于是毫不客气的说道。
“这个家已经破落成这样了,你再继续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打今儿起,这个家交给我了。”
没错,这才是她的目的。
再不掌管财政大权,她恐怕饿的只能去啃树皮了。
一时间,听到她说话的父子俩均是愣怔了几秒。
江老爹被江庆喜跳跃的话头绕出了好几里地,这会儿突然听见说什么当家,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行!”
江庆喜一听,差点跳起来比划个中指。
敢情她前面说那么一堆铺垫,都白耽误工夫了。
“为什么?”如果可以,她真想给他来一板砖。
不管是阿爹当家,还是阿姐当家对小欢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当然他可能也不懂其中的区别,反正都是亲人。这时,他也只是纯好奇的帮腔问了一句“为什么?”
面对一双儿女的疑问,江老爹一时也有点懵,想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思路。
“你姐今年就及笄了,就该许人家了,怎么还能留在家里头。”
阿姐嫁人应该件高兴的事,可一直像娘亲一样的阿姐,小欢怎么舍得,于是郁郁寡欢的哦了一声,回身又窝进了江庆喜的怀里。
闻言,江庆喜不由的发出一声嘲笑。
“徐家不是退婚了吗?哪来的嫁人?我嫁谁去?”
“徐家那是不长眼睛,不知道我闺女多好,退婚是他的损失。”这话倒不是讨好,在江老爹心理,闺女就是一百个好,一万个好。
“别和我扯这些,一句话,让不让我当家。”一件事浪费这么多口水,她也是够够的了。
见闺女似乎又来了脾气,一副好商好量的好父亲形象的苦口婆心道。
“咱们穷人家的闺女,一般当家做主少不得要三四年不能离家,你马上就15了,三年一转眼就18了,岁月不等人。姑娘家最好的时光不能这么糟蹋,你听爹的,你说的那些,爹记住了,爹不会再苦了你们姐弟俩。”江老爹握紧了拳头,似乎是真下定了决心。
江庆喜翻了个大白眼,信他才有鬼。当年娘还在的时候,这便宜爹也下过类似的决心,结果呢?还不是这个熊样。
“徐成义那个忘恩负义的王八羔子,他儿子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鸟。爹去给闺女寻比徐家更好的人家。”提起徐成义这个名字,江老爹就愤愤的,恨不得天天揍他个百八十遍才解气。
“停,你给我打住,今天这事就这么定了,家我当,嫁不嫁人也由我说的算,你别给我添乱。如果你坚持,行,我出去单过。”她就差放出不认你这个爹的狠话了。说完,她站起来,表情坚定看着江老爹。
本还想再劝说几句,单就以今天江庆喜强势的表现来说,江老爹还真不好再用以前对女儿的认识来判断,她说的是真是假。
有句老话说,和阎王挣命回来的人,不是有大出息,就是窝囊无能。
“又说什么混账话,老子还没死,说什么单过。姑娘家家的从哪儿学来的花花肠子。你要管家就依你,嫁人的事可得听我的。”江老爹虎躯一震,这事就案板上钉钉了。
江庆喜撇了下唇,不置可否,就让他逞一时口舌好了,反正嫁人的是她。
江庆喜耸耸肩,表示妥协,朝江老爹伸出手,“把家里的钱都交来吧。”
“什么时候变的说是风就是雨了。”江老爹小声嘟囔了一句,还是听话的往堂屋窜去,不一会的功夫手里就捧出来了一个破旧的小木匣子。
抱着小木匣子,江庆喜并不急着打开,只是听着江老爹交代。
她摩挲着小匣子被摸的光亮的边缘,想着却是别的事,冷不丁问道。
“乔家来没来过人?”
“乔家?没来啊?孤儿寡母的来干什么?”
“哼,能来干什么,我救了她家儿子,她倒跟没事儿人一样,天下有没有这种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