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荣与孟九根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年轻时还曾拜过把子,也就是孟九根娶了陈金枝之后,两家人的来往才慢慢疏远了。孟家是个什么情况,赵家人是再清楚不过了,孟大三人无需对孟家的事遮遮掩掩,这也是孟彤找平九帮忙给自家建房子的主要原因。
孟大强忍着心里的酸楚,怜爱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却惹来女儿灿烂的一笑,道:“爹,您平时的饭量也不大,您要是也吃不下了,就把吃不完的给娘吃吧,她平时干活多,比较容易饿的。”
“好!”孟大确实也吃不下了,只是因为在人家家里,不好意思不吃而已,此时被女儿一说,干脆就把还剩下小半碗的糙米饭,也推到春二娘面前。“二娘,你把俺的这些也吃了吧,咱们在赵大叔家做客,可不能浪费粮食。”
春二娘向来都是别人说什么,她做什么,对于孟大的话,她是从来不会违背的。
等吃完饭,收拾了桌子。孟彤才把今天的来意说了出来,“赵爷爷,平九叔,平九婶,俺们家是个什么情况,你们也都清楚,俺奶他们把俺娘当牲口一样使唤惯了,现在虽然分了家,但俺还是怕俺奶他们会三不五时的使唤俺娘帮他们做活。别外,今天俺奶给俺的十五两银子,俺想了又想,觉得以俺奶、俺二叔和三叔的那个脾气,这五两银子还是不用留在俺手里,否则一准就得被俺二叔三叔抢走。”
孟彤从怀里拿出布包,将里面的五两银锭拿出来,放到桌子上,“这五两银子,俺想先拜托平九婶帮俺保管着,等平九叔找齐了人帮俺家开始建房子了,还要劳烦平九婶给俺家帮帮忙,给买些肉啊菜的给帮工的人做食吃。”她看向沉默的春二娘无奈的对邵氏笑道:“那些事俺娘做不来,就只能拜托婶子了。”
孟大这一家三品,孟大是多走两步路都带喘的,春二娘是别人说什么她就是什么,被人欺负了也只会低着头任人欺负的,可怜孟彤小小年纪就得当半个家。可就算她再能干,毕竟也只有八岁,身子骨又单薄的跟个纸片一样,稍大点儿的风都能把她给吹跑。
邵氏叹了口气,点头答应道:“好,婶子就先给你保管着这五两银子,等你家那房子开工了,一切采买婶子都给你办了。”
平九就道:“今天俺已经看好地方了,明儿一早俺就去村子里叫人,后天一早就能开工打地基了。等地基墩实了,建房的石头和房梁也差不多该运齐整了,到时候一开工,大家伙儿加把劲,最多三天就能把三间屋子盖好了,第四天用来打围墙和收尾,你们再用一天收拾搬家,前后差不多也就七天的功夫,你们就能搬离孟家老宅了。”
孟彤看了眼孟大和春二娘,回头苦笑着对赵荣和平九道:“还有一件为难的事,要请赵爷爷和平九叔务必帮忙,除了你们,俺也实在敢跟别人拖付这事件。”
听孟彤说的慎重,赵荣忍不住与平九对视一眼,这才看向孟彤,问,“看你这丫头说的这么郑重其事的,究竟是啥事儿啊?”
孟彤一脸郑重的道:“俺想拜托赵爷爷和平九叔,对外就说俺爹欠你们银子。”
此言一出,不单赵荣和平九吃惊的张大了嘴,连孟大和春二娘都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邵氏更是捂住了嘴巴,才把到口的惊呼给压了下去。
铁头很想扒开孟彤的脑袋看看那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他道,“你说你傻不傻?好端端的让俺爹和俺爷跟人说你家欠俺家银子做什么?”
“你才傻呢!”孟彤忍不住瞪眼顶了他一句,才有些难过的撇着嘴道:“俺这不也是没办法嘛!俺二叔什么事都不让俺二婶干,光会使唤俺娘,还能在俺奶面前讨到好,俺三叔从来就见不得俺爹和俺娘一点儿好,就是多喝了一口稀粥,他都能站在俺家门口冷嘲热讽上半天。俺奶拿俺二叔和三叔当宝,把俺爹和俺娘当草,什么事都先紧着他们,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让赵爷爷和平九叔跟人说俺家欠着你们的钱,也是为了防止俺奶和俺二叔、三叔他们对俺家使坏。”
邵氏听得寒毛都竖起来了,她的目光在在场众人的脸上扫过,有些迟疑的看着孟彤道:“俺看不能吧,你奶不是把你们家分出去单过了吗?”
孟彤左右看看垂着头不说话的孟大和春二娘,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平九婶您不知道,俺二婶以前在家里基本都是不做活的,俺二叔说他家有福需要人照看,俺奶就让二婶整天在屋子里带有福了,俺娘忙不过来时,也只有俺给搭把手。现在俺娘这一撒手,老宅今晚没准连晚饭都没人做,俺奶他们肯放过俺娘才怪了。”
平九不能理解女人家的弯弯肠子,他还没理解孟彤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何在?“难道跟人说,你家欠了俺们银子,你奶就不会找你娘回去做活了?”
孟彤一脸肃容道:“那样俺至少还能跟人哭哭穷,说俺们家还欠着您家的银子,俺奶要是让俺娘去服侍她,俺娘难道还能不去吗?可俺娘要是去孝顺俺奶了,俺跟俺爹可怎么活下去啊?”
她握掌成拳,狠狠砸了下桌子,恨声道:“他们要是真不肯放过俺们一家,俺就去村子里哭,去村长家哭俺奶和俺二叔他们想逼死俺们,俺拿着分家书让大家给俺评理,俺看他们敢不敢丢这个脸。”
春二娘默默的把孟彤砸桌子的手捧在手里,红着眼温柔的轻轻摩挲着,她虽不擅言语,但心里却清楚女儿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她。她其实也很讨厌自己害怕与人争的软弱性子,但她是真的没有办法抗争,别人只要一大声,她就会害怕的不行,这是幼时留在身体和记忆里的阴影,这么多年下来,她已经无力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