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兰芝不知道为什么,心头重重一击,眼前的小姑娘,真的是自己那个怯弱内向的小妹吗?
她一开始没发现,可当她说出自己的石女的时候,她才注意到,那双眼睛,敢于直视这里的每一个人,哪怕是对着郁家最有权威的邓氏,眼里也不见丝毫害怕,相反,她镇静、沉着,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郁希夕。
郁希夕心慌极了,她之所以选择这样冒险的方法,用毁掉郁兰芝一生来做赌注,要是没人替她传信,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想到这里,她歪着头,咬着嘴唇:“爹,刚刚娘骂我蠢了,石女是什么啊?我,我是不是不该这么说啊?好像他们都听到了!”
郁大雨喝醉了,脑子有些不清楚,看到郁希夕头上都是血,脸上也满是血迹,很自然地抬脚就朝她踹了过去:“赔钱货,你在这里做什么?”
郁希夕被郁大雨一脚就踹翻在地,郁兰芝急忙一把抱住她,“爹,你做什么?”
郁南天一把拉住还要继续踹人的郁大雨:“哎哟,行了,差不多了,咳咳,这件事,这件事……大家就当没听到,老婆子,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吉时到了吧?去看看那边的人来了没有?哎哟,耽搁不得,耽搁不得啊!”
郁希夕眼中一片冰凉,本来头疼欲裂,这会儿又被郁大雨踹了一脚,只觉得肚子疼得很,她一手捂着肚子,脸色惨白,额头一滴一滴滴下来的东西,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鲜血,已经分不清了。
郁兰芝身上温暖的体温让郁希夕不由得眼皮发重,她实在是撑不住了,脑袋一歪,就沉沉地昏了过去。
郁希夕不知道,郁家院子里那么多人听到了,都是一群三姑六婆,郁兰芝是石女的消息不胫而走,并且以很快的速度传到了马上就到郁家门口的张老汗耳朵里。
张老汉气得一把揪掉胸前的大红花,气冲冲地直接找到郁大雨和郁南天,“好你个郁大雨,老子愿意出五两银子,你倒好,你给我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你今天要是不给老子一个说法,看我不打死你!”
郁大雨喝了酒,醉醺醺地说道:“石女就石女,那又怎么样?你自己也五十多岁了,能不能生的出来还是两说,谁知道你还有没有生育能力,我愿意把我十八岁的女儿嫁给你,已经是你老张家祖坟冒青烟了,你还敢打死我,呸,你敢动我一个个,就你这小身板,我一拳头就锤死你!”
这句话气得张老汉恨不得把郁大雨家祖宗十八代通通问候一遍,郁南天在一边和稀泥:“哎呀,今天可是好日子,都这样了,你就将就着一点吧,我那孙女好歹十八岁,花一般的年纪,嫁给你,给你洗衣做饭还是可以的,你何必非要纠结这个问题,叫大家伙看笑话,你说是不是?”
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老头子,郁南天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他。
“放你娘的狗屁,什么叫做他们看笑话,现在他们都在笑话老子,说老子花五两银子,什么都没得到,居然要娶一个不能生孩子的石女,我问候你祖宗十八代,你们敢这么欺负我张老汉,你们给我等着,这亲老子不成了,钱我也不会给!呸,一家子穷鬼,想骗我的钱!”
这些,郁希夕都不知道,此刻她脑子里满满都是这具身体的回忆,痛苦、无助、挣扎伴随着她短短的一生,梦里,她哭了,为了这个可怜的姑娘哭了,可当她眼前飘着这个姑娘的身影,她傻了,“求求你,我不管你是谁,求你一定救救我两个姐姐,我走了,我娘在等我!”
等郁希夕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就看到两双湿漉漉的眼珠子正盯着自己。
“小妹,你醒了?脑袋还疼吗?”
“小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郁希夕,她挣扎着起来,身体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脑袋上传来一阵一阵的涨疼,胸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地牵扯着,她皱着眉头,捂着胸口,抬起头,正视两个姑娘。
其一个脸上还画着厚厚的妆容,眼泪将她脸上的妆容洗刷得千沟万壑,看上去既滑稽又不堪入目。
另外一个看上去和郁希夕本人一样瘦弱,举起的手像鸡爪,青筋直冒,除了那张皮,看不到丁点肉,她五官看上去不太柔和,可能是因为太瘦了,脸上也没什么肉,显得颧骨很高,眼窝深陷,明明只有十几岁的年纪,偏偏像极了几十岁的人一样。
“大姐,二姐!”
郁希夕望着郁兰芝:“大姐,你还成亲吗?”
郁兰芝笑着摇摇头,郁兰清笑着问她:“你怎么想出这么个说法?小妹,我们一直想问你,今天娘真的来了吗?”
郁希夕点点头,“我从猪圈醒来,真的看到娘了,不过,娘很快就不见了,大姐,对不起,我毁了你一辈子,我,我实在是想不到别的法子了,除了这个,我真的,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郁兰芝和郁兰清互相看了一眼,真的看到娘了,姐妹两不约而同流下眼泪,娘,他们的娘真的回来了,真的来看他们了。
“我没有嫁人,我不用嫁人了,娘,我不用嫁人了!!!”
郁兰芝跪在地上,满脸泪水,望着昏暗的屋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想起娘走的时候,浑身都是伤,死不瞑目啊!
原来是因为放不下她们姐妹三人,郁兰芝的声音一点一点变小,最后双手环抱,坐在地上,将头埋进腿中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抽泣不止。
郁希夕很心酸,但心中更多的是开心,现在好了,大姐不用嫁人了,她也有时间来缓冲一下。
郁兰清抱住郁兰芝的肩膀,“大姐,娘还是想着我们念着我们,别哭了!”
“是啊大姐,你别哭了,娘如果知道你哭成这样,估计她真的会不放心,难道你想一辈子把她困在我们姐妹身边吗?”既然用了一个借口,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少理由来圆谎,郁希夕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