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快步向家门走去，但走了两步他又放慢脚步。一种挥之不去的阴影让他犹豫不决：是先回家还是先回父亲那里？

最后脚步带动他的身体向自家大门走去。

两年间，门上的油漆已脱落的斑斑驳驳，显得很凄凉。他推了一下门，里面已经锁上。他猛然间想起在火车上做的那个梦，几乎和此刻的情形差不多，难道会印证梦境？

于是他不想叫开院门，而是扒着墙头跃身上去，翻身落到墙里。

屋内没有灯光。院内只有清淡的月光，一切依稀可见。院内显得凌乱不堪，但他还是理解了，一个女人领着孩子过日子不容易呀！

没有听见狗的叫声。离家时，家里养着一只大黄狗，风吹草动那狗都会吠个不停。眼下不知是狗已经没有了，还是这狗还认得这家的主人。

狗窝里是空的，柳世界心里即凄凉又失望。

屋门也牢牢地反插着，柳世界来到窗前想叫醒屋里的人。

柳世界趴着自家的窗台听了一会儿，却没有听到屋内有任何声息。柳世界的悬着的心有些放下来，因为他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那个可怕的梦境：在自家的炕上，妻子孙晓娜正在和一个男人滚在一起。但现在屋内没有任何异常的声音，说明那个梦境不是真的，家里什么事也没发生，自己在一路上的所有担心和疑虑都是多余的。

他猜测着此刻孙晓娜和自己的儿子早已经睡着了。于是他轻轻地叫了一声：“晓娜！”

但屋子里还是没有动静，柳世界又加大声音叫了两声，可屋内还是没有任何回声。柳世界疑惑间又敲着窗户叫着：“晓娜，我回来了，我是柳世界！”

可屋内还是没有声息。难道屋子里没有人？孙晓娜和儿子都不在家？柳世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亮上面的手电筒，隔着玻璃向屋子里照射着。窗户上没有遮窗帘，在电筒光束照射下，屋里的一切已经一目了然：炕上空荡荡的，没有孙晓娜，也没有儿子柳絮飞。

柳世界又来到房门前，用电筒照了照，果然房门上着一把大锁。

难道孙晓娜带着儿子回娘家住了？柳世界这样猜测着。他决定先回父亲的家里问问情况。

柳世界的月夜归来，父亲柳玉林既惊又喜。他责怪儿子咋没事先来个电话，柳世界说只是想给家里一个意外惊喜。 柳世界回家没见到母亲，心里有些忐忑，但得知母亲这两天去二姨家了，才放了心。

“世界，你回来没有先到家吗？”大嫂感觉奇怪，便打量着他。

“我已经到家里了，可是家里没有人……房门锁着呢……大嫂，我正想问问你们，孙晓娜和絮飞去哪里了？”柳世界迫不及待地看着大嫂和爹。

爹和大嫂的眼神都有些游移，但大嫂马上说：“孙晓娜去城里打工了，已经走了两个多月了………”

“打工？”柳世界一阵惊疑。“去城里她能打什么工？她的身体不是很好，又从来没打过工啊？”

大嫂低垂着眼神儿，嗫嚅着说：“具体情况…..我也说不清，孙晓娜走的时候只是说去城里做保姆…….”

柳世界心里有些沉，他又问道：“去城里做保姆？在谁家做保姆？”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大嫂回答的时候眼神儿躲避着柳世界。

在一旁喷云吐雾抽着旱烟的爹吞吞吐吐地说道：“孙晓娜她…….嘴说是去城里一个人家做保姆……可是，屯子里有人看见她和王三小混在一起……所以，我一直让你早点回来！”

“王三小儿？孙晓娜和她…..怎么了？啊？”柳世界的心又猛然揪紧，急切地问道。

大嫂在一边急忙遮掩说：“这话你不要听信…….说孙晓娜和王三小在一起，也只是听人们传说的，我们也没用真正看到过……说不定是谣言呢！”

柳世界半晌无语，他掏出香烟点燃，狠狠地吸着，又长长地吐出，抬头看着父亲。　“可是，在我离家之前，王三小儿就领着他后娶的媳妇去了海南，听说他在那里混的不错，啥时候又回来了？”

“也就是你走后的一年多，他就回来了，后娶的那个媳妇没回来，倒是有人说他还和他原先的媳妇过上了，但他回屯子里的时候，从来没领着媳妇。有一点看得出，这小子不知在那边做啥买卖，好像发了财。回来后，在城里买了楼房。又买了一辆小汽车，整个人更加咋咋呼呼的......”

柳世界喷云吐雾地吸着烟，脑子里乱糟糟盘旋着。突然他急切地问道：“孙晓娜进城了，可是我儿子絮飞也跟着她去了吗？”

“小絮飞被孙晓娜带到城里去了。”提及小絮飞，大嫂的脸上是几许的困惑。“本来开始的时候，孙晓娜是打算把小絮飞扔给我们照顾的，可是没过几天，她又改变主意，说要把小絮飞接到城里读书，她的理由是城里的学校教育质量好，孩子容易成才。”

柳世界的心里也是很意外，他想不清孙晓娜把儿子弄到城里上学意味着什么？但有一点让柳世界感到一丝安慰：如果孙晓娜真的是和王三小混在一起，那么她干嘛把孩子弄去，有这个孩子，他们鬼混不是碍手碍脚吗？

由此他甚至窃喜地想，孙晓娜不一定像人们说的那样糟糕。

柳世界虽然对孙晓娜还抱着一丝希望，但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他心里还是乱糟糟的。眼下他唯一想做的就是进城去找孙晓娜，只有找到她，一切才会真相大白。

柳世界决定明天就去进城找妻子和儿子。但从爹和大嫂这里，他又得不到孙晓娜在城里的确切信息，他只能明天去孙晓娜的娘家去探听消息。

第二天早饭后，柳世界就急匆匆地去了孙晓娜的娘家。

柳世界来到岳父家的时候，顿时有些吃惊。原来这个房子已经换了主人，原先的岳父家，现在住的是岳母的一个侄子。

这个人告诉柳世界，孙晓娜的父亲母亲，在一年前就搬进了县城，主要是因为孙晓娜在县城里有个无儿无女的大伯，这个大伯去世前，把自己的一套房产留给孙晓娜的父亲继承。一年前，这个大伯去世了，孙晓娜的父母就搬进县城，继承了这套房产。

岳母的侄子倒是告诉清楚了柳世界，孙晓娜父母在县城的具体位置。

柳世界马不停蹄地进了县城。

见柳世界突然进门，岳父岳母脸上都显现一丝惊慌。柳世界拿出了从俄罗斯带回的给岳父岳母的礼物。岳母的眼神里立刻闪出惊喜的光彩。她上下打量着已经穿着不凡的柳世界，试探着问道：“世界，你这次回来，一定是挣了很多钱吧？”

柳世界知道岳母和孙晓娜有相似的性格，就是虚荣势利，心里不免有些因为反感而警觉，淡淡地说道：“没有啊，只是挣点小钱，俄罗斯那里也不容易挣钱的，所以我就回来了。”

岳母的眼神儿稍显失望。

当柳世界急忙问起孙晓娜在城里的情况时候，岳母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地只说晓娜在城里做保姆，具体在谁家做，她也不知道。

柳世界向他们讨要孙晓娜的手机号码时，岳母又说：“自从她换了号码，就没有联系过，只是她隔些天回来一次，我们也不知道她的新手机号。”

倒是岳父孙贵不想隐瞒什么，就说：“实话告诉你吧，晓娜在县城里她的一个叫马亮的同学家里做保姆…….你去赶紧把晓娜找回来，不要让她出去打工了，回来安稳过日子！”

马亮？马亮也是柳世界的高中同学啊。柳世界心里万分诧异：自己家里人还有李雪提供的信息，都是说孙晓娜和王三小在一起，可是，孙家人却说孙晓娜在马亮的家里做保姆，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孙晓娜和马亮的关系也不清楚？这也有可能，当年马亮也是孙晓娜的追求者之一。

柳世界更加心里疑云密布，他急忙向岳父要了城里马亮家的地址。

柳世界先是到移动公司办了一张国内的手机卡，然后把自己的新手机号群发给自己所有的联系人，然后就打车去了马亮所在的小区。

柳世界乘坐出租车找到了马亮所在的那个书文小区。走进这个被花草树木点缀得美丽优雅的小区，柳世界的心里翻腾着五味百感。自己来这里做什么的？是找妻子的。那么妻子在这里做什么？当保姆？还是在做别人的情人？他想不清。

柳世界走向二单元6栋楼。他急匆匆地上楼的时候，清晰地记得岳父告诉他马亮的家是三楼304号。

柳世界站到304号楼门前的时候，他的心开始狂跳着。他不敢想象自己见到孙晓娜会是怎样的情形？

他平息着激荡的呼吸，抬手按了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