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乡村老媪,竟是这般狠毒,要毁了自己亲孙女的脸。
离凰心中暗恨,再去看柳月娘只知道在那里落泪,低声说“我没有”。
谢氏也不是糊涂的人,景何氏说什么难道她还就信什么不成?只是看着柳月娘这只知道在这里流泪,又是多了几分恨其不争。
“瞧婶子说的,我都忘了正事了,绣儿你也赶紧起来吧,陪着你娘去收拾收拾,过会儿跟婶子去祠堂。”
谢氏一伸手,离凰想要躲闪,她并不喜欢外人的碰触,只是浑身软绵无力,若不是谢氏帮忙,她根本就站不起来。话说谢氏也是一愣,几乎不能想象,景绣竟然瘦成了这样。
她不由看向了景何氏,只是从后者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愧疚和心虚,反倒是对她之前的话有些疑惑,“没事去祠堂干什么?”
谢氏想起了自家女儿虽然吃得也是一般,可是却也是圆润可爱的,再看看景绣这般,心中已然冷了几分,“长公主驾崩了,京城里发皇榜说要举国服丧,何婶子,这可是国丧,您老头上就别戴这些花儿粉儿的了。”
一把年纪了还带着花儿粉儿的,谢氏都替她觉得害臊。
“走。”谢氏有心替柳月娘出头,这话说的格外的尖锐,只是待回头一看景绣,却发现她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屁股坐在了那里,呆呆愣愣的,像是傻了似的。
“这孩子,这是怎么了?”
离凰彻底傻了,长公主,曾经属于她的称谓,如今却是和国丧联系了起来,大雍的摄政长公主离凰死了,不明不白的死了,可是为什么她竟又是在这么一个农家女身上活了过来?
太多太多的问题一时间全都是涌向了离凰的脑中,她有些浑浑噩噩,似乎看到了那漫天羽箭向着自己飞来,那冰凉的箭镞一个个的插在了她的身上,她的心口,犹如那人的话一般。
胳膊有些疼,离凰恍惚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她死了,可是又活了过来。看着一旁是谢氏紧张的神色,还有柳月娘那秀气的脸上血丝分明,因为担心害怕又是挂满了泪水,她不由笑了笑。
“娘,婶子,我,我没事。”离凰挣扎着站起来,先帝二十八年的那场动乱时,她不过才十三岁,带着一个三岁的孩子她都能够活下来,为什么现在不能?
谢氏和柳月娘面面相觑,只觉得这一步步走出这破败的房舍的竟然是另一个人似的。
“绣儿,你没事吧?”柳月娘低声问了句,这一拉扯让离凰回过神来,淡淡笑了笑,“娘,我没事,婶子,咱们收拾收拾去祠堂吧。”
谢氏心中纳闷,觉得自己刚才是看花了眼,毕竟柳月娘和景绣都是任由着景何氏拿捏的泥巴,什么时候有过那么骇人的神色?如今再去看,定是刚才自己看花眼了。
因为村里的老族长都在等着,谢氏也没工夫再去探究刚才的事情,帮着柳月娘净了脸面,就是一块去祠堂了。
秀水村的祠堂还是百多年前修建的,当时村子里出了个朝廷五品官,记挂着父老乡亲的辛苦,便是拿出钱财修建了祠堂和书堂,想要让村里的孩子有书读,知道祭拜祖宗,也能让秀水村改头换貌。
只可惜,这位五品官意外死在了任上,没有他的支持,秀水村的书堂里就没能再出一个举人,而最为有出息的,大概就是景绣的父亲景乔生了——秀才,一个有望能够中举的秀才,如今正在书堂里教村里的孩子读书,多少有点束脩钱补贴家用,方便将来赶考。
离凰是从祠堂前的那石碑上了解到秀水村的一些过往的,柳月娘回头没看见女儿,连忙去找,看见离凰站在石碑前发呆,她努力笑了笑,“绣儿你还记得这些字吗?”
都是她不好,在娘家的时候也是读书认字的,可是却没能教女儿太多,好在会写自己的名字,也不算是个睁眼瞎。
“认不太全。”离凰笑了笑,“娘,咱们进去吧。”
秀水村的祠堂不小,大概是常年没有维护翻新的缘故,显得几分阴沉沉的,村里男人和女人混在一起祭拜,没有太多的讲究。男人们都在前面,妇人和孩子们在后面,这副身体瘦瘦小小的,离凰看不清那供奉着的牌位上究竟写的是什么,只是被柳月娘拉扯着一道跪了下去。
她这算是什么,自己叩拜自己?离凰竟是觉得有些荒唐。
那牌位一侧站着几个人,一个是穿着深蓝色直缀的读书人打扮的,相貌上算是普通,只是和这祠堂里的其他人对比起来也算是出众了,那便是景乔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