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高氏一闪身进了二儿子颜平安的屋子,满脸喜色地问他:“平安呐,你觉着今儿个来咱家的那丫头怎么样?”
颜平安反问道:“娘,这谁啊?咱家亲戚么?明明是个闺女子,咋穿着三弟的衣裳呢?发髻也梳成男式的。”
“你先别管,你只说觉得她咋样吧!”颜高氏继续问。
颜平安搔了搔后脖,期期艾艾地说:“长得还蛮俊俏的;烧的饭菜也好吃!哎,娘你问我这个作啥?”
颜高氏笑眯眯地说:“把她说给你做媳妇如何?”
“给我做媳妇?她家里愿意啊?得多少彩礼钱呢?多了咱们家可拿不出来!”
颜平安首先想到的就是:这闺女长得这么好看,彩礼钱肯定不低。自家大哥去年娶的大嫂,又把家里屋子给翻新了一下,家底子就算掏空了,哪还有银子给自己娶亲呐?
颜高氏神神秘秘地说:“这你就别管了。只要你乐意,爹娘就帮你把这门亲事给定下来!”
颜平安想着穆贞那水灵灵的眼睛,花瓣似的唇,心里头痒痒的,恨不能立时便搂在怀里才好。
他嘿嘿笑了两声,又摸了摸后脖子说:“这么俊的闺女子,我还有啥好挑的?全凭爹娘作主呗!”
媒人也给他说过亲,不是人家没瞧上他,就是女方家里要的彩礼数太高,颜家拿不出而作罢。
他都十九了,精力旺盛到没处发泄,能不想媳妇吗?
颜高氏用力点了点头:“成!那就是这样了。”
接下来,她该琢磨着怎么让穆贞答应这门亲事。
颜高氏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心眼子却一点子也不少。
对于穆贞这么个小丫头,一开始当然是温言巧语地诱她上钩为好:让她觉得留在这个家,日子还是很有奔头的!
如果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让老二趁着夜深人静时,摸进柴房里,来个霸王硬上弓。
到那时,生米煮成了熟饭,穆贞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呐,还得答应!
想到这儿,颜高氏忍不住暗暗赞了自己一声:聪明!脑袋瓜子咋就这么好使呢?
颜高氏打得好算盘,穆贞那边,也没闲着。
过了两天,颜慎要进京城一趟,所以一大早就走了。
他不放心穆贞杀死大当家那件事,天天悬着心,不如打探清楚了,才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应对。
等他赶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夜饭自然没有吃。
自从穆贞那天露了一手之后,颜家做饭的任务,就落到了穆贞头上。
用冬青的话说是:”我烧得不好吃么,你们都嫌我做的是猪食!如今来了个手艺好的,我哪里好意思再苦了你们的嘴和舌头?“
名正言顺就把这些活推给了穆贞做。
穆贞不讨厌做饭;再说了,多做点儿活,也不至于就累死了去!
颜高氏心疼颜慎没吃夜饭,自然要让穆贞帮他做了来填肚子。
穆贞精心炒了碗蛋炒饭,也没有加什么好料,就是用了一只颜家母鸡下的蛋,外加一把葱花而已。
另外还特地煮了碗咸菜汤来配蛋炒饭。
但颜慎却吃得分外香,觉得自己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蛋炒饭。
吃饱了,喝足了,颜慎看穆贞的眼光,便柔和了些许。
”你晓得我今儿个去京城打探到了什么消息吗?“颜慎问穆贞。
穆贞摇摇头回答:”不晓得。“
"是关于杂耍团大当家……”
大当家三个字,颜慎只做了个口型,却并没有发出声音来。
穆贞听明白了颜慎的意思,连忙压低声音对他说:“别在这儿说。”
她害怕隔墙有耳。
毕竟这件事关系到她和颜慎俩个人,她可不希望出事。
颜慎拿眼睛看着她。
他的眼睛会说话,似乎在问:那上哪儿说去?
当然是很要紧的话,他才会找着穆贞说;不然的话,他才懒得费这些口舌呢!
穆贞水灵灵的眼睛警惕地看了看门外,悄悄附在颜慎的耳边道:“去我屋里说吧。”
其实,她哪有什么屋子,不过是在柴房占了一小半弄了个地铺罢了。
这个时候,颜家人基本上都歇下了,颜慎想着:反正这是同穆贞有关的事儿,几句话就可以交待完毕,就去柴房一趟,也没什么打紧。
照着穆贞的意思,他先去的柴房;穆贞直到把碗筷收拾了,再洗干净,这才脚步轻盈地回了柴房。
柴房里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灯光晕黄,摇曳不定,好象随时都要熄灭似的。
听见门响,背手而立的颜慎转过身,表情严肃地告诉穆贞:“我特意去了一趟京城,也去你杀死大当家的地方查看了一番……”
穆贞迫不及待地问:“怎样?”
颜慎很快答道:“京城并没有听说有命案上报,官府也没有贴出捉拿凶犯的告示。”
“真的?”穆贞有些又惊又喜。
颜慎沉思了一会说:“我在那片荒郊转了一大圈,发现一处泥土似乎有被挖掘过,又重新掩埋的痕迹。我猜测,可能有人把大当家的尸体就地掩埋了。”
穆贞分析道:“大当家的在杂耍团很不得人心。我的那些师兄们,哪一个不是从小被打到大的?不听话打;练功偷懒打;学艺不精还是打!身上常常是旧伤未愈,又添了新伤。”
她顿了一顿接着说:“至于我的师姐们呢?几乎没有不被大当家糟蹋的!不但被大当家的糟蹋,为了少挨师傅的打,有些还主动陪师傅睡……”
说到这儿,穆贞脸上露出悲哀的神情,长长的眼睫毛垂了下来,灯光映照着,仿佛两把小小的扇子。
她身上的衣裳,是冬青给她的旧衣裳,穿着有些显大,却越显得她腰肢纤细,身如蒲柳。
她脸上的悲哀,不知怎么就打动了颜慎的心,他忽然很想安慰安慰她。
穆贞已经抬起了眼帘,继续说道:“大当家的死了,师兄师姐们也就可以自由了;我相信,没有人会不愿意这样的结局。所以,他们把大当家的就地掩埋,然后各奔东西,开始自己新的人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颜慎点点头:“这样最好,皆大欢喜。从此,你亦不必提心吊胆。而我呢,也不用受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