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不存在的回忆
因为原力所剩无几,闫彬只是帮众人恢复了一些较为明显的外伤,便互相搀扶着向校外走去。
若光论长相和身材,闫飞一行三人,随便挑出哪个,都能轻松胜任平面模特的职位,何况他们现在一身非主流的装扮,更是吸引了巨额的回头率。
听着周围刻意压低了音量,却依旧嘈杂的议论声,闫飞和闫晶晶二人脸色不变,仿佛丝毫没有听见。
而一旁的闫彬,则更为奇葩,只见他向着周围拿手机偷拍的小女生们摆出一系列的poss,俨然一副行为艺人的逗逼模样。
无视周围的喧嚣,闫晶晶偏过头,对闫飞低声问道:“把那个人妖的尸体交给校长处理,没有问题吗?”
闫飞摇了摇头,然后看向闫彬,示意这种问题应该问闫彬更为合适。
闫彬适时回头,鬼鬼祟祟的缩了缩脖子,凑到二人面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说悄悄话一般,捂着嘴偷偷摸摸的说道:“放心吧,只要是和异能者相关的事宜,都已经脱离了这个法制社会的体系之外而存在,警察根本无法调查。退一万步说,即便他们真的查到了我们身上,潘家那几个老家伙也会把这件事压下去的。毕竟真相曝光,对他们的影响可比对我们严重的多。”
闫晶晶点点头,继续问道:“你能确定是潘家派人动的手?不久前你还让矮骡子去警告他们,为什么他们还敢对我们下手?”
闻言,闫彬的面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显得有些尴尬,他讪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闫飞摇头补充道:“不管是谁对我们下的手,三番五次的刺杀,都证明了我们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既然已经拿到转学手续,不如早点去学院报道,只有在那里,我们的安全才能得到保障。”
闻言,闫晶晶和闫彬点了点头,认可了闫飞的说法:“等回家我就订票,出发前往学院,有斯诺盾学院的证明,即便没有签证,我们也可以随意飞往全球的任何一个角落。”闫彬仰头说着,在他的脸上挂满了得意之色,却成功的换来闫晶晶一句“小人得志”的嘲讽。
闫飞摇了摇头,打断道:“在那之前,我得先回家看望父亲。”
......
闫飞一行人回到宿舍,经过三四天的修整,待得一身的伤痛尽数痊愈,不再逗留,提上行李向着闫飞的故乡——君马县行去。
站在破旧的防盗门前,闫飞掏了掏口袋,才想起钥匙随着那场爆炸而毁于一旦,于是他抬手向着门铃按去,不一会儿,门后就传来低沉的男声:“谁啊?”
听到这声疑问,闫飞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意,不由自主的开口回答道:“爸,我回来看您了。”
“嗯!?”
门内传来一声略显诧异的惊呼,虽然隔着防盗门,无法看见那中年男子的表情,但显然他一定是非常惊讶的。
防盗门的天窗很快就被打开,漏出那个中年男子有些浑浊的双眼,不过天窗实在太小,闫晶晶他们也只能看到那名男子的两只眼睛而已。
他向着闫飞看去,确定与自己素不相识之后,便开口问道:“你找谁?小伙子,走错门了吧?”
闻言,闫飞不可置信的望向那男子的双眼,不会有错,这分明就是自己父亲的声音,虽然只看到一双眼睛,但闫飞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就是自己的父亲!二十多年的骨肉亲情,这是绝对不可能认错的。
“爸,您不记得我了?”
那男子看闫飞的神情不像撒谎,不由得也有些疑惑,回头喊到:“孩子他妈,你过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谁啊谁啊,来了啊,来了。”略显粗糙的女声,混杂着拖鞋拖沓在地板上的声音,很快就到了防盗门的边上。
“我说你个老不死的,有客人来了,你还关着个门,有你这样的人吗?”那女人比中年男子豪迈多了,走到跟前,数落了自己老公两句,就直接把防盗门打开。
防盗门打开之后,闫晶晶几人便看见一个朴素的中年妇女出现在他们眼前。那女子双手正在围裙上不停地擦拭着,显然是刚从厨房出来。
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中年妇女,闫飞也有些愣神,在他的记忆之中,他从小跟着父亲相依为命,甚至不记得母亲是什么模样,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中年妇女,即便是闫飞,此刻也显得有些茫然失措。
他下意识的往旁边挪动两步,目光越过中年妇女的身影,向着屋内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熟悉的摆设,还有自己父亲那熟悉的脸颊。
但让闫飞陌生的,却是眼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中年妇女,以及父亲看向自己时那陌生而茫然的神情。
中年妇女开门之后,看见门口一个帅小伙站着发呆,等了许久也不见闫飞说话,她感到非常奇怪,偷偷的用胳膊怼了怼自己老公,低声问到:“怎么回事?说话啊你。”
那男子也有些迟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孩子,开口就管我叫爸爸,这事搁你身上你解释的清吗?”
那女子一听,面色愈发的古怪起来,“小伙子,找错地儿了吧,我们就一个丫头,而且现在才读初中。”
闫飞的瞳孔剧烈的收缩起来,全身肌肉都崩的紧紧的,他扯着嘴角,牵强一笑,用略带颤抖的语调一字一句的问道:“请问...这里是闫建国的家吗?”
“闫建国?”那男子挠了挠头,“不对啊,我是叫建国,不过我姓赵,赵建国。”
闻言,闫飞的身子轻轻一晃,仿佛就要跌倒在地。好在闫晶晶眼疾手快,伸手将闫飞扶住:“是不是找错位置了,你再好好想想...”话还没说完,闫彬突然拽住了她的胳膊。
闫晶晶回头看去,只见闫彬阴沉着脸,正冲着自己缓缓摇头。见状,闫晶晶抿了抿嘴,却也没继续说下去了。
就在此时,闫飞转过头来,看向闫晶晶,向她展颜一笑,示意自己并无大碍,然后他步履蹒跚的退后两步,挣脱了闫晶晶的掺扶,动作迟缓而僵硬的弯下腰去,恭敬的开口说道:“不好意思,是我找错了地方,打扰你们了...”
闫飞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甚至连抬头再看一眼赵建国夫妇的勇气都没有,转身如逃亡一般的跑掉了。
闫晶晶和闫彬快步跟上,她想要去搀扶一下闫飞,却被闫彬死死地拉住。她想要说些安慰的话语,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显得不太唐突。
他们就这样默默的尾随其后,看着闫飞失了魂一样向前走着,跌跌撞撞的走着,直到失魂落魄的闫飞不小心撞到了一位中年大妈身上。
闫飞抬头,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他尽力挤出一抹微笑:“不好意思,张大娘,您没事吧。”
那被称为张大娘的中年妇女回头看了一眼闫飞,表情有些古怪,似乎在想这个小伙子怎么会认识自己。不过她还是没开口问出心中的疑惑,只是摇了摇头,便快步走开。
见张大娘走远,闫飞继续顺着街道走去。这次他将注意力放在了过往的行人身上,君马县不过弹丸之地,乡里乡亲们几乎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街边来回穿梭的路人,闫飞倒有一大半都认识。
君马县的生活节奏不比那些大城市,就连路边的行人都是慢悠悠的一边互相说笑,一边向前走着。很少看见那种在大城市中步履匆匆的上班族,或是放学赶着回家的孩子们。
一路行来,闫飞冲着路上认识的人打着招呼,或是点头微笑,或是招手呼应,但换来的,却是一众疑惑的目光。
凡是被闫飞打过招呼的人,都有些迟疑的发现,面前的这个小伙子,自己并不认识。看着闫飞那通红的眼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人们心中更为诧异。
所以但凡有人看见闫飞微笑着和自己打招呼,就仿若躲避瘟神一般,亟不可待的转身躲的远远的。闫飞也并不介意,他脚步有些虚浮,却依旧坚定而执着的向前走着。
一直走到一家包子铺的门口,他向里面看了一眼,神色有些暗淡,显然记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
“李叔,给我拿一笼包子。”
“好嘞。”李叔头也不抬,下意识的回应一声,转身去取包子。
接过包子,掏出钱包结了账,闫飞犹豫片刻,才试探性的问道:“李叔,有囡囡的消息吗?”
闻言,李叔面色剧变,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向后跌退两步,伸出手直直的指着闫飞,却是因为紧张和惶恐,此刻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囡囡是李叔的女儿,在十三年前走丢,直到现在都毫无音讯。李叔的妻子也因此而伤心过度,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十三年前的往事,到现在还能记得的人,除了李叔自己之外,已经没几个了。但此刻突然跑出来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问起了十三年前的过往,这是多么荒诞而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此时的李叔面对着闫飞,神色有些惊恐,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闫飞,“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囡囡失踪的事。”
“怎么了?李叔!”察觉到包子铺门口的变故,店铺中冲出来一名矮胖矮胖的青年,赶忙将李叔扶稳站好。
那胖子青年看上去和闫飞差不多大,甚至比闫飞还要小上两岁。他看了看李叔的情况,又抬头看了闫飞一眼,眼睛顿时变得通红,冲上前来,一把拽住闫飞的衣领:“你小子想找茬是吧?”
闫飞呆呆望着眼前的胖子,闫飞怎么可能会忘了他的模样?这胖子从小就喜欢和自己一起玩耍,像个跟屁虫一样,成天到晚“飞哥、飞哥”的叫着,自己走到哪里,他都会屁颠屁颠跟在后面,笑着,跑着,闹着。
但此刻他竟然扯住了自己的衣领,对着自己怒目而视,闫飞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傻傻的喃喃自语:“彭帅,我是闫飞,是你飞哥,难道连你也不认识我了吗?”
那胖子诧异的看了闫飞一眼,看着闫飞神志不清的模样,他也不好继续发作,松开闫飞的衣领,狠狠的将他向后推去:“滚吧!别让老子在这条街上再看见你。”
说完,胖子转身走进店铺,扶起李叔向着内堂走去。
闫飞被彭帅推翻在地后,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呆楞楞的坐在原地,犹如断线的木偶,失去了生机。不远处的闫晶晶看着闫飞这般模样,心中有些不忍,几次想要走上前去,却都被身边的闫彬拉了回来,丝毫动弹不得。
良久,突然下起雨来。
闫飞抬头看向这片熟悉的天空,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回头向着身后的街道望去。熟悉的场景,熟悉的面孔,熟悉的油烟味,熟悉的吆喝声...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唯一陌生的,是闫飞自己,这整个城市都对闫飞显得那么陌生,就如同他自己对自己那般陌生一样。
“有没有人认识我啊!?”
瓢泼大雨之中,闫飞宛若一个得了失心疯的病人,又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对着周围用着沙哑的嗓音,奋力的嘶吼着。
整条街道,仿佛都因为闫飞的嘶吼而安静下来,只剩下雨水跌落在地那“滴滴答答”的声响,现在更是显得清晰可闻。
人们停下脚步,或撑着雨伞,或躲避在屋檐之下,用一种充满异样的目光,看着在大雨中咆哮的闫飞。
闫飞环顾四周,将周围那些原本熟悉的街坊邻居,现在却仿佛看怪物一般的目光尽收眼底。他惨然一笑,身形微微一晃,接着便继续的嘶吼起来:
“我是闫飞,闫飞啊!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记得我吗!?”
吼完这一嗓子,闫飞没有理会周围越聚越多的人群,只是抬头再次望向这片熟悉而陌生的天空。
“我是闫飞啊...”
他喃喃自语着,随后便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栽进了积水之中。
“没人记得我吗...”
闫飞抬了抬眼皮,最后一眼所看见的,就是在磅礴大雨中向着自己狂奔而来的闫晶晶二人。
然后,闫飞就那样微笑着闭上双眼。
“好想睡觉啊...”
……
如家酒店是君马县规格最高的一家宾馆,闫晶晶一行三人此刻正入住于此。她安静的看着陷入沉睡的闫飞,而闫彬也是倚靠在窗边欣赏夜景,四下里寂静无声,唯有窗外雨滴跌落的声音不绝如缕。
熟睡中的闫飞显得是那么听话而乖巧,正如他平时寡言少语的模样一般,安静的让人难过。
闫晶晶将鬓角垂落的发丝捋到耳后:“记得吗,闫飞说他睡觉时很喜欢做梦,而且都是一些很荒唐的梦。”
闫彬叹了口气,转身看向自己妹妹:“你猜他这次会梦到什么?”
闫晶晶微笑着摇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