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见到他。
不过是在丈夫的葬礼上。
淅淅沥沥的雨敲打着我们的心房,他们是悲痛的,而我,却带着那么一点庆幸。
蹲下来放了白菊,我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这应该是他二十多年前的照片,看起来精神焕发,带着金色边框眼镜,显得知识渊博。
我的丈夫的确很有学问,是个大学教授,他一辈子清廉正派,可到了晚年却被人唾弃,以至于膝下儿女对其避而不见。
之所以被人唾弃,就因为他娶了一个比他小了三十多岁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就是我。
“我爸就是被你害死的,害人精,你怎么不去死,死妖精。”司悦对我恨之入骨,她的控诉我能理解,毕竟司振诚是服用了过量的壮阳药导致并发症而去世的。
“悦悦,别伤心了,恶人有恶报,人在做天在看。”司悦的姑姑司梦冰,也就是我丈夫的小妹,明显是指桑骂槐。
不过我习惯了,近来的舆论几乎将我掩埋。
自从嫁给司振诚,这四十八天来,舆论对我的骂战就没有结束过,我曾经有过动摇,可是司振诚害怕我动摇,于是故意立下遗嘱,将他大部分的遗产留给我,他的表忠心却成为现下我杀人的理由。
不错,我嫁给司振诚只有四十八天,这些日子,我度日如年,确实在他断气的那一刻,我反而有一种解脱感,不过我及时打了120急救电话,可惜在路上,他握着我的手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走的时候没有痛苦,从他嘴角的最后一抹笑容,我能感受到他的解脱。他每晚都在努力找回男人的尊严,可惜早年间的一场重病使他不能人道,面对我这样的娇妻,他束手无策,好几次都抱着我,在夜里痛哭流涕。
要问我为什么要嫁给一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男人?
对不起,我可能真不是为了金钱。
黑色的雨伞挡住了我的视线,撑着伞的人缓慢地站起来,他转过身来注视我,我能感受到,他暗藏在瞳底的鄙夷之色。
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我,而我也是第一次正面对着他。我有点儿不太习惯,许是背影不会有眸光中的敌意。
他恨我。
是理所当然。当初为了这段婚姻,他们两父子闹得不可开交,几乎要脱离父子关系。
我躲在书房外面,偷窥他生气的样子,凌厉的双眼有一种男人的血气,他说话铿锵有力,正气凛然地数落父亲的不是,听顾阿姨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少爷如此生气。
不知道为何,我很喜欢看他生气的样子。
“阿琛,我们走吧。”上前一步的女人是司其琛的未婚妻,他们从小青梅竹马感情很好,如果不是这场意外,也许他们年底就会步入婚姻的殿堂。
我的婚姻只有一个红色的本子,司振诚说,等到明年开春再拍婚纱照,其实我知道,家里没有人祝福他,所以请客什么的都免了,这婚纱照自然也就免了去。
雨势越来越肆意,下山的时候,他们走在前面,我气定神闲地跟在身后,到了山下,司悦上了司梦冰他们的车,而司其琛也只会让未婚妻傅瑶上车,所以,我落单,站在雨中看着他们扬长而去。
“我送你吧。”我忘了身后还有一人,是之前找我问话的警官,他姓古,自称是我丈夫曾经的学生。
“谢谢你。”我收了雨伞,坐上古警官的副驾驶位。
山路有点滑,古警官开得小心翼翼,在路上,为了打破僵局,他不经意地问我今后的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一个寡妇该有什么打算?我的打算早就在心中生根发芽,我之所以会嫁给司振诚,也正是有了这个坚定的打算,因此,我留在司家,还是司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