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法其实有些含糊,但白兰只顾着高兴了,并没有刨根问底。她说:“难怪哩!幸亏当初你哥和娘都坚持供你读书,果然还是学问最有用!”随即又有些担心,“你把那块地包下来,是想种地莓子?这,好是挺好,可惜龙王潭都快枯死了,现在只剩下个臭水洼,那么点水能种多少地?”
安少杰说:“水枯是因为地下水道堵了,只要打口井下去,重新疏通泉眼,要多少水都有。问题是打井不便宜,我寻思着这就去趟乡里,找个打井队问问,看大致需要多少钱,咱再想办法凑。”
打井确实不便宜,从几千到上万的都有,现在房子抵押到合同上,那么打井的钱就成了一道难关。
白兰低头想了一会儿,下定决心似的说:“少杰,你哥在的时候常说,你以后肯定有出息,嫂子一直都信。咱家就你读书多,有学问,你要是觉得行,嫂子听你的。这阵子卖山野菜加上编筐,一共攒了两千块,剩下不够的,我在村里挨家问去,看能借到多少。”
安少杰心里一阵感动,他知道这钱是嫂子留着还高利贷的,交给他打井,可就一点退路都没了。他心想,这事要是办不成,就算一头撞死,也还不起嫂子的一片心哩。青龙杯呀青龙杯,你可千万不要坑我!
两人正商量着,娘忽然醒了,睁开昏花老眼,说:“少杰娃采了地莓子?真香!”
叔嫂俩都笑起来,白兰说:“谁说咱娘糊涂了?明白着哩!”
自从这次病倒,娘身体状况一天差似一天,腰以下完全是麻的,翻身都翻不了。由于长年病痛折磨,精神严重衰弱,有时怎么睡都睡不醒,有时又一连几天睡不着觉,即便醒着,也总一阵阵的犯糊涂。
现在竟能清楚的辨认出草莓香味儿,叔嫂俩都高兴不已。白兰拿了颗草莓喂给娘吃下,娘吧嗒吧嗒嘴,说:“好七!好七!”因为她牙都快掉光了,一说话就漏风,所以“好吃”也变成了“好七”。
剩下一颗草莓本来想留给嫂子,白兰却怎样都不肯,坚持喂给娘。
安少杰知道拗不过她。他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嫂子可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女人,可惜的是哥命不好,咋就无福消受哩!
叮嘱嫂子不要把种草莓的事说出去,安少杰动身去了乡上。
下榆树村隶属兴远县富裕乡管辖,名叫富裕,其实一直是县里挂着号的贫困乡,只不过相对更为偏僻的小山村来说,这里就显示出城市的气派来了。
安少杰初高中都是在乡里念的,所以轻车熟路,很快找到了一个打井队。把情况一说,对方报价一百二十块一米,不还价,并且告诉他,泉眼的形成一般都属于深层地下水,这就意味着想要打通地下水道,至少要打五六十米以上的井深。
五六十米,那就是六七千块钱,这还只是起步价。
这是个不容乐观的结果。嫂子那只有两千,差的太多了,并且欠高利贷的事已经在村里传开,就算挨家去借,怕是也很难借到这么多钱。
回家这一路,安少杰有些犯愁。他不断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万事开头难,只要打通泉眼,一切就都好办!安少杰,包了地就没有回头路了,你必须想出个办法来,娘和嫂子可都指望着你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