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蓝衣公子收回探向丛林中的目光,缓缓启唇,“今日怕是免不了一场恶战了。”
话尾刚落,蓝衣公子素手一扬,众人只见一道红光闪过,一声短暂的呻吟过后,一道黑乎乎的身影自头顶树林间坠落,溅起一阵尘土飞扬。
那刺客胸口上赫然插着一把通体艳红的匕首,沾着鲜血,透着无声的妖娆。
杜衡带着五名侍卫瞬间戒备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东边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张狂。扰人耳廓。
不待杜衡几人有所行动,西边又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呵。”似是少女的撒娇声,惑人心灵。
几乎同一时间,四周又传来戚戚然地抽泣声,“呜呜呜呜。呜呜呜。”如泣如诉,像是无数双恶鬼的利爪,挠着他们的胸口,一声一阵皮肤被利刃划开的痛。直搅得众人胸口气血翻腾。
蓝衣公子扫了侍卫中已经面露痛苦之色的三人,眉眼一凛,猛喝一声:“稳住心神!不要听!”
众人神色一震,纷纷在胸口连点两下,稳住气血。
“彼岸客,一丈红。”蓝衣公子朗声道,加了内力,低沉的音色瞬间扩散开来,响彻山林。
“六殿下倒是好见识!”一道红影自山空翩然飞落,不疾不徐,红衣泣血。
杜衡目露恍然。
对面的男子肤若凝脂,身量很高,一身张狂妖艳的红色,精致到没有一丝一毫瑕疵的五官,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剑眉下却是妖媚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勾人魂魄。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不羁的笑容。莹白如玉的手上拿着一只墨黑色的笛子。
他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阴诡之光让人胆寒。
一丈红,一身阴诡功夫,无名无门无派,以毒辣的杀人手段闻名江湖。传说一丈红极擅长音律,一只墨笛可奏出世间百音,摄人心魂,杀人于无形,江湖又将此笛称为“魔笛”。
一丈红杀人时不喜一招致命,反倒是如同猫捉老鼠一般将对手玩弄于鼓掌之间。每一个死于一丈红之手的人全身经脉尽断,双手双脚及脖颈动脉全数被咬破,伤口不知是何种动物造成。最后留他们一口气看着自己全身鲜血染红一丈地。
彼岸红遍,如同地狱,开满曼珠沙华。
江湖人送外号“彼岸客”,地狱使者,凡是遇上他的人便如同一脚踏进了地狱。一丈红也由此得名。
一丈红妖娆从空中翩然落下来,衣袂摇曳,他也不说话,只是嘴角含笑,妖媚的桃花眼巡视着每一个人,目光在掠过蓝衣公子时,多停留了几分,嘴角隐隐勾出一抹狠辣的笑意。
众人只觉得周身空气都冷了下来。
“一向我行我素的彼岸客什么时候也改行做了这不入流的杀手?”被称为六殿下的蓝衣公子不屑讽刺道。
他正是一丈红口中的于归国六皇子——归以殇。
“归~以~殇。”一丈红摩挲着手中的魔笛,口中咀嚼着这三个字。
忽然邪笑道:“唔,名字不错!”
接着一双邪魅的桃花眼打量着归以殇,似是呢喃道:“长得也不错!”
语气轻佻,那模样就像是在打量伶人馆里的小倌般放肆。
杜衡“唰”地一下抽出长剑指向一丈红,恨声道:“妖人,休得侮辱殿下!”
归以殇扶额:杜衡你是来搞笑的么?嫌命太长,也得挑点有技术含量的话。自己一根筋,还偏偏把本殿下拉下水。
果然,一丈红不紧不慢地伸出手指,“嘘!别吵!”
话是对杜衡说的,眼睛却半分没有落到他身上,身前的剑对他来说好像是不存在似的。
归以殇翻身下马,不紧不慢地走到地上躺着的尸体身边。杜衡等人纷纷下马在他身后一字排开,警惕地盯着一派无所谓的一丈红。
归以殇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握住艳红欲滴的匕首柄,“唰”地一声!红色的锋刃顺着皮肉被他拔了出来。那刀刃沐浴在鲜血中,似是活了一般,散发着嗜血的光芒。
归以殇自怀中掏出一块蓝色的帕子,细细擦拭!
垂下的帕子一角,隐约可见一抹绿色摇曳生姿。
阳光不知何时从乌云身后钻了出来,风声隐匿,郁郁葱葱的林叶间洒下金黄色的温暖的光晕,晕染出一幅山野林趣的悠然花卷。而归以殇温润如玉的侧颜似是被画在这幽谷野林中,细细擦拭的指尖似是凝了无声的温柔。那模样,就像是在为自己的心爱的女人擦拭脸庞,细腻,深情。
一丈红嗤笑一声:“既然这么喜欢这把匕首,我就用你的血来喂喂它!”
红色的袍子无风自动,杜衡等人还未反应过来,一丈红凌厉的招式已经杀到归以殇身前。
归以殇足下一点,身体已经向后腾飞而起,。手上动作不停,一把匕首左右翻飞,抵挡一丈红步步紧逼的魔笛。
杜衡领着五名侍卫趁机赶紧加入战局,缓解归以殇的危机。
无奈武力悬殊,不过转瞬,几人便纷纷被一丈红呼啸而至的魔笛打得吐血。先前压下的血气上涌,几人捂胸呕血。不过是一丈红漫不经心的一击,身体却像是散了架,浑身无力。
杜衡双目紧盯着和一丈红纠缠的归以殇,心中恍然:一丈红现下还在享受玩弄他们于鼓掌间的乐趣,一旦他较真起来,六殿下绝不是一丈红的对手。那时,恐怕凶多吉少。
正在杜衡忧思恍然间,一丈红忽然撤了魔笛紧追不放的招式,旋身逼近归以殇。
他鼻间轻哼,单手运功,一声大喝:“笛儿!去吧!”
墨色的笛子像是离了弦的箭,猛地袭向归以殇的心口。
归以殇对着一丈红的身体并没有回转,而是突然后仰,如同一只倒弓起身子的银虾一样,成一个倒l型,乌发着地,腰间悬着的玉佩衬着莹莹剑光,翠色欲滴,显得更加惑人。一株不知名的植物形状的小草在玉佩中若隐若现。
接着一根银线突然从小草顶端的黄色花中射出,如同光滑的蛛丝一样向魔笛射去。在午后的阳光照耀下,银丝如同闪着熠熠寒光一样刺目。
魔笛已然堪堪触及归以殇心口处的衣服,却被那银丝拦住了石头,卸了攻势。
归以殇按着玉佩的手微微颤抖,差一点儿,他就再也见不到这玉佩的主人了。即使没有被打中心脉,他的心口处此时仍旧微微作疼。
杜衡在地上扑腾挣扎的身体停住,松了一口气,吓死他了!
还不等他一口气松开,那被缠住的魔笛却禁自颤抖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钻出来。
一丈红冷笑一声:“笛儿,再来!”
不待归以殇反应过来,那笛子口竟然钻出一条浑身赤红的小蛇。
众人甚至来不及看清它的形貌,眼前一花,归以殇发出一声闷哼。
银线断裂,魔笛飞进一丈红手中。
归以殇向腹部挥出一掌,将赤蛇打落,身影不停,脚下一个借力,一跃数丈远。
他的目标是林子尽头,山口的那个峭崖。
他可以从那里跳下去,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这般想着,他身子起跳,半空转身,整个身子如同游鱼般跃出。
身后掌风袭来,归以殇就如断了线的风筝,“咚”地一声闷响,摔了下来。
不过眨眼的功夫,归以殇面色清白,嘴唇却诡异的殷红如血。
归以殇右手捂着腹部,竟是疼得汗如雨下,却是忍着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杜衡一行人躺在地上,急的额头冒汗,却无奈无法动弹。
眼前一道红影划过,众人不禁暗暗抽气。
一丈红莹白的手指上躺着一条幼儿小拇指般粗细的赤蛇,头部三角形,一双金色的眼睛诡异莫测,不时地吐出细长的蛇信触碰一丈红的指尖,仿佛是在撒娇一般。
一丈红摸了摸小蛇的头,妖娆一笑,夸奖道:“乖笛儿!”
杜衡气急:“一丈红,太子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费尽功夫替他卖命刺杀六殿下?”
一丈红指尖抚摸的动作蓦然停住,嘴角笑意不减,终于将潋滟的目光放到杜衡身上。
“唔你刚才说,卖命?”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一丈红大笑起来:“哈哈哈!想让我一丈红卖命的人,都不会有命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的周身卷起强大的气流圈,红色的锦袍猎猎作响,空气中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杀气。
他手心里,那条赤蛇身体微微颤抖,那是非常兴奋的样子。
归以殇拧着眉头,暗叫:不好,杜衡怕是惹到一丈红这阴晴不定的魔头了。
他当下也不能妄动,以防血液加速流动,蛇毒只怕会更快发作。
现在只能积攒力气,争取时间,以静制动。
归以殇心思流转:离去的六人时久未归,只期盼他们不是遭到截杀,而是前去红尘山庄搬救兵了。
归以殇思索之间,杜衡听到有什么东西刺破空气直射而来!
下一瞬间,脖颈处传来窒息的感觉。皮肤上的凉意渗透到了心底。
那条叫小笛的赤蛇以身体勒住了他的脖颈!
耳边响起一丈红如来自炼狱魔鬼的声线:“这么蠢的属下,我还是发发善心替你解决了吧!”
归以殇已经说不出话来,蛇毒蔓延,虽然他及时护住了心脉,也耐不住这强烈的毒性。他的唇色越发殷红,神智渐渐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