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真正的看见了桌子上放着的张程的灵位,和摆着的黑白照片的时候,手抖了抖,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咬了咬牙,皱起了眉头。
他甚至都能够听见自己的牙正在嘎吱作响。
等荀珲从张程他家出来之后,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
他支起伞,走到车里头,看了一眼他战友的家,暗暗的叹了口气。
他战友死了。
确确实实的是死了。
他迷惑茫然的想到:那他那天晚上见到的,是什么?
鬼么?
荀珲的世界观在这一夜一日之内,彻底被打翻,什么都是混乱的。
甚至于他都在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儿到底是不是真实的,是不是只是他在做梦。
世界观发生冲击这种事儿,远比他真正看到鬼让他感到害怕。
荀珲在他从战友小区走出来的时候,无一例外的,又看见了那个年轻人。
他没有打伞,直勾勾的站在雨里,看着自己的车从他的面前经过。
他本来想要下车去叫他上来。
但是他顿了顿,终究还是一脚油门,开走了。
这个世界不是他想象之中的世界,这个世界表露出来的一些东西,远远没有它表面的那么简单。
它们藏在最阴暗的内里,藏在你的身后,在你没有防备的时候,缓缓的掐住了你的咽喉。
这是一天的傍晚。
日落昏黄的时候。
一大片的红烧云和灰云,挂在半边的天上。
似乎像是一场火灾即将烧灼殆尽。
慢慢透出了大片的黑灰来。
一个男人开着车,驶过迎着那山里的宽阔广寂,车辆稀少的路上,驶向远处的山中。
他叫李林,他的车上挂着一个美丽女人的照片,这是他的女朋友,出落在远处的这个山中的女人,是他曾经最爱的人,如此的明媚温柔。
但是现在,他要前去,将她的骨灰送回到生养她的故乡之中。
然后最后一次的,向她道别。
他们相识在美丽的云南苍山洱海之畔,身后是连绵不断的高山,他们的眼前,是蔚蓝如洗,水天一色的洱海。
他们相识在如此浪漫的地方,并且趣味相投。
他苦读诗书十数载,换来的满腹经纶,于亦是写的一手好字,一本书不离手中的她有着太多的共同话题。
他虽不高大,也谈不上十足的英俊,但是有时候男人的自信,是能够让他的气质升华。
也是因为他眼中闪烁的光彩,和他的谦谦谈吐,独到见解,让她慢慢对自己有所好感,而后变成了情侣。
她叫方华。
她说他家住在云南的深山之中,但是有一条能够直接通到这座山脚之下的大道,她们生活在一个隐世孤立的村子里,那个村子里有一个习俗。
便是每年在七月半鬼节过去的第七天,喂死去的人吃掉一种他们养了一年的,十分奇怪的虫子,那死去的人,便就能够复活一年。
然后像是轮回的转换,他们每一年吃完那种虫子,便就什么都及不太清楚,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直等到所有人再告诉一遍他的经历,他的家庭成员,以及所有种种的一切。
然后他就会被所有的信息灌输,变成了一种他们自觉的思维想法。
即便你告诉的是别人的经历,和他的一生,他们也都会将其说成是自己的。
这是十分奇特的。
而他的女友方华跟他说过,但是从未曾带自己来看过。
而他也没有想到,第一次来到女友的故乡,竟然是以这种的方式。
他是想救方华的。
但是没办法,她出了车祸,全身都被压成了泥,勉强将她的尸体给扣了下来。
而最完整的,就是她竟没有受到丝毫磕碰的头颅。
擦干净之后,闭着眼睛,睫毛微微翘起,面容安详,似乎更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只能将她的头颅,和她那些如同烂泥一般的躯体,一起放进了火化炉之中。
然后送给了他的,是这一盒子的齑粉。
他开车到了方华说的地方。
笔直大道的拐角,有一个小小的,跟现在发展生活孑然不同的破旧的木牌做的站点。
上头的漆都已经差不多掉光了。
只能够隐约的透过雕刻的痕迹,辨别出来,这就是方华口中说的上鬼村。
这就是这个奇怪的村子的名字。
这个诡异的村子有着诡异莫测的风俗,和诡异的名字。
他将车开到了已然无法开车进去的村口的树丛之中,锁了上。
而后沿着这茂密森林之中的小路,朝着村子里,走了进去。
天色慢慢黑了。
这个巨大的山包如同山鬼大张着的嘴,迎接着他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