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带着余暑的热气拂过焦躁的人的脸孔,一阵又一阵,让人混沌而不安。
苏瑾若穿着崭新的校服站在礼堂的高台上,面无表情地做着自己最讨厌却又不得不做的事。
预先写好的发言稿,假大空的辞藻,再搭配上昏昏欲睡而且显得不耐烦的人群,黑压压的一片,让苏瑾若心里泛出不快。
她的唇瓣机械地一张一合,吐出乏味的字眼,比如她过去的几年里如何如何的努力,做了多少不计其数的习题,有多么的勤工俭学,再然后就是劝诫同学们要怎样怎样努力,考取自己理想的大学,诸如此类,让人生厌。
她一直扮演着自己最讨厌的那一类人,当然也是所有人最看不起的那一类人,甚至连她自己也厌恶这样的自己,虚伪而没有自我。
然而有很多东西,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代价。
目光在台下搜索,寻找到母亲的身影,那干瘦的躯体和病态的面容,隔着不远的距离依旧清晰可见,想来上次买的药也所剩无几了吧,所以她需要钱。
这就是苏瑾若必须承受的代价,为了活着而活着,为了母亲活着而始终做着自己不情愿的事。
苏瑾若忍不住自嘲,下意识地又抚上左脸的那道疤,有着微微的凸起,那是拆线后留下的褐色痕迹。
她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领导讲话完毕,垂下头,遮住半边脸颊的头发也随之散落,没有人理会她不合校规的仪表,她只是外人眼中顶着第一名的好学生,就如同报名当天被叫到校长办公室后,掀开她从未在外人面前露出的疤痕,轻而易举地得到许可一样。
乏味的讲话结束,场下爆发出雷鸣的掌声,苏瑾若松了口气,终于快要结束了,也终于到最后一个环节了——颁奖。
苏瑾若又站到高台中间,一件件接过荣誉证书,鲜花,直到那一沓沉甸甸的奖金放在她手心。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结束,谁知校长竟又拿过另一个信封,“这是同学们的心意,希望你可以顺利完成学业。”
苏瑾若垂眸,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未接过那看起来比手中更沉的信封,声音清冷地响起:“谢谢大家的好意,但是我只拿走我应得的那部分。”
从高台上走下,苏瑾若的背挺得笔直,步伐沉稳有力,就算落魄至此,她也应该是骄傲的,当然,也不需要任何的同情。
校长意味深长地看着苏瑾若离去的背影,开始组织所有人有序退场。
走在下场的台阶上,苏瑾若捏紧了手中的信封,匆匆朝着不远处等候自己的母亲那里小跑而去,却和对面退场的同学不小心撞到了一起。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面传来道歉的声音,苏瑾若只点头说没事,便单手撑地,试图站起来。
一阵暖风吹过,拂过苏瑾若原本就微微向后散落的头发,此刻,没了头发遮掩的疤痕,一览无余地在众人眼前呈现,让近处的若干同学目瞪口呆。
那是怎样丑陋的一道疤痕,如蜈蚣一样盘踞了半张脸颊,给原本白皙的皮肤硬生生添了长长的褐色印记,微微的凸起让半张脸都变得扭曲。
“对不起,吓着你们了。”看着愣住的众人,苏瑾若快速起身,整理好头发,拾起地上掉落的物品便匆匆离去。
背对着众人,苏瑾若笑得苦涩,而人群中,有一道目光却与众不同。
你可知道,还会有人因你那破碎的容颜而感到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