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净尘从没想过，剑宗存在的意义竟然是平衡。

蓝雨青似乎决定要将全部的事情都告诉兰净尘，言语之间并没有保留什么。这也让兰净尘可以全面的了解前尘旧事。

兰净尘继续道：“那我为什么没有死？还有，只要我不死，他就不会出事，这是什么意思？”

蓝雨青道：“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另一件事情。当年的你确实死了，我虽然赶了回来，甚至一巴掌拍死了华天葬，可那又什么用？如果杀了冥王你能活过来，我当时就能冲到深渊去杀人。可你死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深深的后悔了。我应该早出手，而不是等待着让自己后悔！”

兰净尘听的浑身发冷，她知道蓝雨青为了她和云昊、冥王打过，但她从没想过，他们之间的战斗，竟然上升到见生死的地步！

蓝雨青继续道：“阴阳界的界主出现了，和轮回谷的谷主一起，将你救了回来。当然，代价也很大。阴阳界主当场身死，轮回谷主勉强活了三年，在你们离开轮回谷之后，也仙去了。”

兰净尘一愣，脱口道：“为什么？值得吗？”

蓝雨青重复一句：“值得吗？”

兰净尘点头：“值得吗？”

蓝雨青道：“我不知道值不值得，但我知道，如果我们不去做，我们永远只能在寂灭、王道和逍遥的掌控下活着。这不是我们该有的命运，我必须去反抗。如果天道真的是一座压在我们头上的一座大山，我们也要把这天捅一个窟窿。如果这条路真的一去不回，那就虽死无悔！”

兰净尘这才明白，他的父亲所图谋的居然这么大！

他算计的，已经不是单一的先天生灵，而是寂灭、王道和逍遥三个。

可是，以他一人之力博取整个天道，这一战，他有几成胜算？

兰净尘：“父亲，这件事，云明自始至终都参与了？”

蓝雨青点头，笑道：“我很庆幸我当年的勇敢，没有拆散你们。你可知道，你之所以还活着，除了他将全身的气运全部转移到你的身上，更是将他的心给了你！”

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语气异常坚定：“你没事，他就没事。你现在明白了吗？”

这一刻，兰净尘泪流满面。

一切，原来这所有的一切，云明早就为她做好了决断。他不是不在乎她，而是他已经将他所能给予的东西全部都给了她，包括生命。

他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给她了。

在轮回谷，天纵玲珑说：“你不知道云明为你付出了多少。”

当时听到这句话，她嗤之以鼻。可当她终于明白，她才知道，原来，那个一直使小性子的人，竟然是她！

兰净尘哭泣道：“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蓝雨青苦笑道：“我不懂你们之间的情感，因为我和你母亲之间未必有感情。但你是我的女儿，我怎忍心看到你受苦？”

兰净尘慢慢安静下来，她问道：“那他为什么还活着？”

蓝雨青道：“先天紫气。你应该知道天纵玲珑是先天紫气，更具有七窍玲珑心。七窍玲珑心，每窍藏有一滴紫血。云明之所以能活下来，就是靠着这些血液。如果某一日这些血液没了，那他也就死了。”

听完，兰净尘就要冲出去，却被蓝雨青拉住：“你先不要走。”

兰净尘哭道：“我要去找他，给他说对不起！”

对云明的思念，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强烈。

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对他那种毫无理由的爱源自哪里了。

他的心就在她身上，这颗心对身体的眷恋，岂不是理所应当？

蓝雨青道：“你先不要去，一会有的是时间。”

兰净尘安静下来，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已经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了，云明的作用是什么？”

蓝雨青道：“其实，寂灭、王道和逍遥掌控人类，想要进行一次决战。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总有一些力量是他们无法把握的。那种力量站在了我们一边，让我们有了一线生机。云白衣放弃了，就是那种力量作用的结果。而云明的选择，同样是如此。”

兰净尘哑然道：“你的意思是说，云明并不是站在了大周这一边？”

蓝雨青笑道：“那小子想要做什么，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他现在只代表他自己。他会利用他能利用的一起资源来实现他的目的。但这个目的究竟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兰净尘站起来道：“爹爹，这场决战的结果，连您都无法预料吗？”

蓝雨青苦笑道：“预料？如果我能预料，你觉得我还会像现在和你讲这些？这些本应该是那小子和你说的。可他为了不想你担心，竟然独自承受了一切。我想，如果真到了最后，那也一定会告诉你，只要你活着，他就没事。”

你要你活着，我就没事！

这一句话她已经听了不下百遍，可这一次，她却觉得如此刻骨铭心。

她的手按下胸口，感觉着身体内跳动的力量，默然看向远处：云明，这就是你一直不曾敞开心扉的原因吗？或者说，因为你没有心，所以无法敞开心扉了？

蓝雨青走了，开始布置自己的事情。

兰净尘一个人站在剑崖的边缘，看着剑崖下沉浮的云海，一时间心中烦闷不已。

她真的想去找到云明，问一问他到底想要什么。

可她不能，他已经瞒了她这么久，现在到了收官的时候，他怎么会告诉她？

云明，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她一直等到深夜，才离开剑崖，回到山顶的剑阁。

找到木玄成他们，什么都没说，回到房中，倒头便睡。

蓝断等人看着如此异样的兰净尘，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闻人道：“今晚就这样吧。大家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兰姐姐那里，我去看看。”

众人点头，便开始休息。

房中，兰净尘将自己蒙在被子里，想要退避。

可她父亲的话一直在她脑中回荡，让她难以入睡。

她以前一直在逼问云明，希望他能告诉她她不知道的事情。可真当她知道了之后，她宁愿自己不知道。

闻人走过来，对兰净尘道：“姐姐，我不知道你现在怎么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就像我不知道该怎么劝木兄、杨兄和燕兄。他们要么国破，要么家亡，可他们还在坚持着，没有放弃。哪怕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坚持什么，但他们知道，如果真的想要逃避，就不会跟着姐姐来到这里了。可他们还是来了。我们或许没有未来，可如果不坚持，我们连看到未来的机会都没有。”

兰净尘听着闻人的话，泪流不止。

她确实有苦，可世间受苦的人多了去。眼前的木玄成兄妹，杨雪君和燕春城，那个不是背负国恨家仇。可他们都没有像她这样的低落消极，而是从容面对，她还有什么理由不走下去呢？

兰净尘掀开被子，黑暗中看着闻人冰清，说道：“清儿，等这个事情过去了，你要去哪里？”

闻人笑道：“我想回到冰荒，找一处安静的地方，种一棵梨树，然后终老。”

兰净尘沉默不语，半响回道：“你喜欢他？”

闻人没有否认也没有辩解，她笑道：“姐姐，你现在问这个显得有些笨了。太子心中的想法不用我说，大家心中都和明镜一样。至于说我喜欢不喜欢，这个已经不重要了。如果我们败了，那就是死路一条。就纵然是胜了，我们也未必能活着见证。纵然一切顺利，我们活到了那个时候，我都已经准备回冰荒隐居了，纵然喜欢又如何？”

兰净尘急道：“可你是他的未婚妻啊？”

闻人再次笑道：“姐姐，你是想我待在太子府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太子妃好呢，还是安安静静的出世修炼好呢？”

兰净尘重复了这句话，忽而笑道：“或许，我就不该下山找他，这样一切都不会开始了。纵然是必须发生的事情，我也未必看的到。看不到，就不会矛盾。遇不到，就不会心痛。”

她拉住闻人的手道：“清儿，如果我们都没有死，我们一起走。不要去冰荒。我们就在这个大陆游历，天南地北，踏遍棋运山河。”

闻人笑道：“那太子怎么办？”

兰净尘刚升起的兴致一下子被冻结。

是啊，云明怎么办？

依照云明的性子，他一定会求仁得仁。这个骨子里面都是疯狂的家伙，不可能在这场席卷棋运的动荡中独善其身。

他没有修为，但如果真的要去战斗，那么他体内蕴含的最后两滴血液一定会被他激发出来，用以成就他最后的辉煌。

恍惚间，她想到了在风雪岭上，她看到云明的“窝囊”样子，还曾让他去死。但此刻，她真希望他就这么窝囊一辈子，也好过飞灰湮灭，消失无踪。

她看着闻人冰清，呢喃道：“他啊，他会永远陪在我们身边，纵然山河破碎，生灵永寂，他也会不离不弃。”

闻人终于露出笑容，开心道：“那当然最好了，姐姐。”

兰净尘也笑着点点头，右手，不自主的抚摸胸口，呢喃道：“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