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愤怒地眼神瞪着我的父亲。每每遇到事,人人都是这样劝我:“你是姐姐,得让着弟弟妹妹一点。”“你是姐姐,得替父母多分担一点。”“你是姐姐,不要跟他们计较了。”“你是姐姐,要理解你爸爸的不容易。”
所以呢?
他们两个玩,我跟刘婷干活。
他们穿的是新衣服,我跟刘婷穿的都是旧的。
他们能够坐在车上,而我跟刘婷只能走路。
到现在,连她偷东西也要用这个借口吗?我心里堵得很,翻来翻去,怎么也睡不着,越想越觉得心里难受,一难受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擦干了,又流下来;再擦干,再流。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我一个人先起来了。
在街上,到处乱走。
走得累了,就找一个位置坐下来,看别人走,看得累了,又站起来继续走。也搞不清时间,只知道整个城市被我走了一大半,腿疼得不行。
路过小餐馆,看见有人在里边吃饭,这时才觉得肚子饿了,我走了进去,老板娘胖胖的,脸上的肉全往一块地方挤:“小妹子,吃饭啊!”
“嗯!”我点头。
她把我带到厨房,问我:“要吃什么你自己点。”
“菜怎么点,多少钱一份?”我关心的是价钱,有时候觉得自己太可笑了,无数次愤怒,愤怒得恨不得马上脱离这个家,独自去漂泊,然而,每当自己走出家门才发现,外边更不客气。没钱,没人给你饭吃,没钱,同样你也没地方住。
所以,不管是什么脾气什么不满都得打压下去。
“八块。”老板娘报了一个价,是哦,那个时候的外边餐馆的饭菜还没有涨得十几块一份,所以,八块就八块吧!
点了一份家常豆腐,一个人闷声不响地吃着。
也不能边吃饭边玩手机,智能版手机还没出世,也没有无线wifi,所以,吃过饭以后,我仍像个没魂的人到处游,飘来飘去。
一个轻飘飘的东西晃到我面前来:“跟你家里人吵架了?”
是二十五岁,她又出现了,算起来,已是好多天没见过她了,也不知道不在的这段时间她飘去了哪里,还是一直就待在我身上,只不过太弱太弱我已经看不见她了。
“你不跟他吵架吗?”我问她。
“吵,怎么不吵,但是没你这样严重。”
“怎么严重了?”
“你不记得了?”她想要提醒我。
我还真的不记得了。
“2000的时候,他带你去大城市看病,也不知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从那个大城市里回来以后,你大概有三个月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你住在姑姑家,他去学校看你,给你送药的时候你都没理过他,记得吗?”
“记得。”
我恍然,我重生回来以后没有因为住院的事不理父亲,难道说延迟了?瞧我现在不是依然在生气么?以我的性格,生气了一定不会理他,这个不理的期限是多久呢?三个月,还是更长。
“他太偏心了。”
还有一件事我没跟二十五岁提过,那是2016的事情了,2016年的事二十五岁怎么可能会知道,可是,那件事更让我伤心,我跟父亲说好了买他一块地,已经付了定金,可是,可是他一转身就卖给了别人,完全不顾我当时哭得伤心欲绝,那段时间像是失了魂似的做什么事情都迷迷糊糊的,每次一想到他的狠心眼泪又忍不住地掉。
跟这一巴掌比起来2016年那次不是更严重吗?
所以,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想说话。
“枉你也读了那么多书,不知道一碗水是永远也端不平么?有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何不看开一点。”
“什么都不争,世界就会善待我吗?”
不会的。
我的那些经历告诉我,不会。我握着拳头,却又无处可去,走来走去,也不过是从这条街走向那条街,再从那条河走回来,我既浪费了时间,又没有创造任何价值。尽管,我跟二十五岁将话说得很激昂,最终,我还是回去了,用双脚走回去的。
回到家里没人理我,我也不想理他们。
吃饭的时候,我故意避开了父亲,他的眼神一看向我,我就走开,只要他在家,我一定会跑出去;只要他在,我就不会去吃饭,一个人窝在卧室里也不肯出来,他一走,饭桌上已经快没菜了,饭也快要凉了,我随便扒拉几口,吃完之后迅速离开饭桌,转而去别的地方,我知道有时候他也会出门,只要是迎面撞上,我一定会避开走其它地方。我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去工厂干活,做家务,做农活。
气氛变得很怪异。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
有一天清晨,我接到了晏子的电话。
他让我去东方新城等他们,我拎起一个背包出门了,出了门之后,我回过头默默看了一眼身后的房屋,许多往事一闪而过,再回过头,徒步去了东方新城。
进网吧门口时我听见里边嘻嘻哈哈好几个人的声音。
“来啦!”
“哎哟,几天不见又瘦了很多哎。”凤丫头跑过来抓住我的衣袖要看个仔细,我皱眉看着她,疑惑不解的眼神看向平哥,又看向晏子,意思是问他们,凤丫头怎么在这?
晏子一努嘴:“她是平哥的表妹。”
呵,这世界还真小,绕了一圈,全是亲戚,那么,在边上玩游戏的鱼群和吴起范跟平哥又是什么关系,我再次冲晏子使了个眼色,晏子低下头不再说话,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了,平哥是凤丫头的表哥,凤丫头的家刚好就在那个什么漂流的附近。这时,平哥第一时间肯定会想到这个不常联系的表妹,而这个表妹呢,素来喜欢热闹,一说到玩,她肯定会大张旗鼓的叫上许多人,这其中就包括她比较有好感的这几位,三人帮。
“干嘛一脸不高兴,谁又惹你了?”平哥凑了过来,他已经收拾好了。
我哼一声,白了他一眼:“我就长着一张不高兴的脸,没谁惹我,走吧!”
晏子借来的车刚好能够坐下我们七个人,开车的也是他,坐在副驾驶的是平哥,所以呢,我是坐在第二排靠窗边位置的,而凤丫头坐在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她的左边是鱼群,右边是欧阳林轩。与我并排的是吴起范,我不想见的第二号人物,为什么不想见呢,他说他喜欢我,可我,并不喜欢他,可是他一直来烦我,我觉得很崩溃,所以,再也不想见。我,也有喜欢的人,可能是已经见识到被纠缠的苦,所以,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不管多难过也绝不像吴起范那般要死要活的给别人制造困扰。
我歪着头看着外边的风景。
乡下的风景,真好。
眼睛一闭,睡着了,睡着的时候感觉最好,什么烦恼也没有,什么也不用往心里去。
“起来了。”一声不冷不热的呼喊从耳边穿过,我扭着脑袋坐了起来,提着手里的袋子开靠窗的门,晏子已经在外边接应了。
他站在外边等我时,其它人就起哄。连凤丫头也跟着他们故意将我和晏子甩下,我看了一眼晏子,心中想道:反正他有女朋友,暂时借他挡一挡。
“喂,你们两个别谈情说爱了,快点跟上。”平哥朝我们吼了一嗓子。
我冲他竖眉:“谁谈情说爱了,我还是个学生。”
“我也是。”晏子应了一句。
所以呢?
他们都喜欢水,只有我一个人是怕水的,他们顺着水流到处漂,我一个人闷坐,而坐着的我脑子仍旧没停下来,还想着家中的事,转校的事,还有那个背包的事,我很想阻止自己的脑袋让它别再想了,这么好的环境,这样的空气,多吸收一些这里的氧气多好。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哎呀,你敢撞我,不想活了是吧!”
“给他撞回去。”
我看着他们发呆,晏子朝我挥手:“快下来。”
我别过脸,不再看他们。
转而看向其它的地方,突然,我看到了另一群人,我的眼力并不差,不知是不是因为哭太多的原因,有些看不清楚那一群登山的人。
动作,动作。
其中一个人的动作看起来怎么像是左立洋的同桌,难道他们也来这里玩了?这个城市就这么一丁点大,能够游玩的地方也不多,就算碰上同班同学也奇怪,我低下头,拿过一瓶水慢慢地喝。
晏子走了过来,他将我拉了起来:“走吧,过去玩会,看你整天闷闷不乐的,要闷出病来了。”
我还是站着不肯动。
他依旧笑嘻嘻的,笑着笑着就成了藏刀的:“你要再不过去,我可要抱你过去了。”
开什么玩笑?
我虎着脸瞪着他,他仍是笑嘻嘻地望着我,突然一伸手将我抱了起来,我回过头去看那几个登山的,很不巧的那边也看了过来,这回,我看清了,是左立洋和他的同桌,另外还有那个体育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