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这话说得我心中发慌,隐隐觉得,我似乎在什么地方也曾经听到过类似的话,而具体是什么时候谁说的,因为脑子里现在乱的很,已经根本记不清楚了。
“娘,郎嫂呢?”
“你郎嫂昨晚上吊自杀了。”
这是我这天,和娘说的最后一句话。听娘说完了这话,我就跟发了疯似的跑了出去。我很气愤,满腔的怒火,但又无从发泄,所以我跑,拼命地跑。
但不得不说,就我这小体格,再怎么跑,也只能是在村子里转悠。终于感觉自己连喘气都快不行的时候,我一屁股就直接坐到了地上。
我感觉自己这会儿不止是肺里的空气见底,就连脑子里的氧气都消耗殆尽。一睁眼一片昏暗外带满头的星星,就感觉自己的脑仁外带嘴巴都是麻的!
“就你小子现在的体能,想和我学本领?太天真的了!”
就在我“苟延残喘”的时候,我头顶响起了一个声音。即便耳朵里一直嗡嗡响个不停,但这话还是听进去了。
我扭头就想问说话的人什么意思,可抬眼一看,竟然是王爷爷!
“你是谁?王爷爷?怎么你身边全是星星啊!”
“你个傻小子,缺氧了还坐地上,起来,深吸几口气,手脚麻利点!”
突然我感觉到自己的衣服,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钩住了,然而经过刚才一段时间的休息,这会儿连手脚都开始发麻了。
而我就这么全身麻痹着,被人给拖到了个小院里。冰冷的井水当头就是一桶,身上一冷,哆嗦了一阵后,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
“小子,好点了没?”
“王爷爷,好,好些了。王爷爷,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慢慢地站起来,这风一吹,浑身冷得直打哆嗦。而且时间一长,就感觉自己的身背后都开始泛凉了,但最起码人已经清醒了很多。
“先把这块毯子披上吧!以后跑步不要这么猛,跑步的时候要注意呼吸的节奏,跑完不要突然停下来,也不要马上坐地上。”
王爷爷也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将一块破旧的毛毯丢到了我身上,然后拿出烟袋,自顾自的说起了跑步要注意的东西。
毕竟人家是长辈,不管说什么,都是为了我好不是。于是我披了毛毯,然后低着头假装在听,其实也不管他说什么,只是开始左右看着周围。
这满院到处都是不大的小石子,是熟悉的王爷爷家的院子,看来我是直接跑到了村口王爷爷家了。
虽然这次的跑是无意识的,但也正是命中注定的。因为从这之后,我就踏上了我人生中的一个新的征程。
“小海妈你就放心吧,小海在我这里,我一定把我浑身的本事都教给他。哎!早说了这小子命不再仕途,你还不信,以后的事情你就不用再管了。”
上午被冷水一浇,没多久直觉得头昏脑涨,于是在王爷爷家躺了一会,想等脑子稍微再清醒一点的时候再走,却听到屋外,王爷爷竟然在我娘说着这样一番话。
“可是,老王头啊,小海他还是个孩子!我怕……”
我娘的声音很低,声音低哑中还带点哭音。我很想起来去安慰一下她,但身体重得连眼皮子都不能正常打开,努力过几次后,只能放弃。
“你要是怕他受罪,当年就不应该要这个孩子!我当年是怎么和你们夫妻说的?过了年再要孩子,过了年再要,可你们自己不听我的,硬是要了这孩子!这孩子出来的时候,我也说过让我来带,你说什么也不肯。你现在还说怕?你是想害这个孩子害到什么时候!”
王爷爷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这几近苛责的话,就连我听着都不舒服。我娘更是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我,我只是怕他会被那些东西害死啊!他是地府的人没错,但也是我儿子啊!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这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你让我怎么忍心啊!为了他,我连后一个孩子都不要了,你认为我这样错了吗!为什么他一定要走这条路!”
“这都是命!既是你们的命,同样也是他的命!人算不如天算啊,你是阻挡不了命运的。”
听我娘哭得伤心,王爷爷的口气也就软了下来,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娘不知道哭了多久,最后还是在王爷爷的劝说下,独自先回了家。
我则是越来越累,直到人彻底昏睡过去,隐隐感觉有人在给我换冷毛巾,还给我喂药。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诶,头疼!”
胸口闷闷的,外面的阳光很刺眼,而且头也疼得要命。身体就像是被什么碾压过一遍,满屋子都是一种奇怪的香味,虽然不刺鼻,但也比较呛人。
“行了,小子,出来拜师!”
房间的门口,一个阴影遮盖住了刺眼的阳光。我试着揉揉眼睛,再看门口,这才看清,是王爷爷!只是和平时不同,这会儿他穿着道士做法的道袍。
黄黄的道袍在阳光的映衬下,散出一圈淡淡的光晕,给长着白发长须的王爷爷,添了几分仙气。
“王爷爷?”
“要叫师傅!快点出来,以后再让我站在门口等你,你就等着蹲马步蹲一夜吧!”
这蹲马步三个字,就像是魔咒一样,让我的身体比脑子清醒得还快。人都才站起来就想跑,结果这抬起的脚一使劲,人就摔了出去,直接摔了个大马趴。
“诶吆,王爷爷,帮帮我!好痛!”
“连这点痛你都不能忍,你还是个男人吗?你不是想着为陆判大人鸣不平,为郎嫂一家报仇吗?你忘记你娘从斜坡上滚下来,摔断腿的事情了吗?”
王爷爷的话就像是一根根针,扎得我心里是千疮百孔。可就我这本事,上次要不是陆判帮忙,我都能直接死在那陵园里!现在又有什么能力说要为陆判鸣不平,为我娘和郎嫂报仇?呵,天方夜谭的笑话!
“王爷爷,我试过了。我试过站起来,可是真的,我已经粉身碎骨了,我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趴在地上,感受着地面的冰冷,但这种冷,却比不过我心里的冷。
“臭小子,没学过你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跟着我,保证你三个月,就算是那只野鬼再来,你也能只用一根手指头就直接碾碎他!”
王爷爷这话一出,我整个人都顿住了。
这么多年来,王爷爷可是从来没有骗过我的,可是这不比从前的小事。
“怎么?还不相信我?”
他看我依旧趴着,就从包里拿出一张长方形,画了鬼符的黄纸,抛到了半空中。随着那纸片的上升,一团大火很快就将那黄纸给烧没了。
“怎么样?现在相信了吧?”
看到这么一出,我正是哭笑不得,就这点小把戏,我就算不跟他学也一样会。
“王爷爷,别闹了,这东西我就算没学过,弄点鳞粉,也能让它自燃的。”
“你小子这是还不相信我了!行,那就让你看看你师傅我的真本事!走出来!”
他突然对我吼了一声,我正听得莫名其妙,什么走出来?但很快,我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开始不听使唤地爬起来,然后走到了门口。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的什么事情都没做,也没有想要起来的意思,可是这个身体,就是自己起来并走出了门。
“到蒲团上跪下,拜祖师爷!”
看来王爷爷这次可不是闹着玩了,我身体都不受自己控制了,它听话地走到了一个法台前,向着一个木头牌位,就这么直直的跪下去。
“跟着我念:徒孙赵小海,即日起拜入岭山派门下,既成火工道人……”
我根本就不想拜什么门下,也不想当什么道士。
我是老赵家唯一的独苗,如果缺了我,赵家的香火还怎么延续?可我的嘴就是不受控制,什么话都跟着念。
“徒孙赵小海,即日起拜入岭山派门下,既成火工道人……”
最后嘴皮子说到干了,才算完,但王爷爷自己却依旧不停,什么各种各样的规矩,什么五毙三缺,什么火工道人能成亲,学道只为替天行道,应心存善念,而不能有过重的杀念。
就这么一直念一直念,我不想听,但这些话像是自己有腿的,全跑我脑袋里面,一个字都不拉下。
“行了,小海你起来吧。”
他说了一句行了,我刚要站起来,但身体一软,又这么直直的跪了下去。幸好下面有个蒲团挡着,不然膝盖一定碎!
“哎,就你这熊样,看来还是得把身体锻炼好啊!”
“啊?”
就因为我多啊了这么一个字,从那天开始,每天清晨,拿着一个小篮子,五公里跑市区买早点,如果十点前不到村子,中午直接饿一顿。
中午吃完饭,打坐两个小时,如果睡着了,那晚上就饿一顿,下午三个小时的鬼画符,却什么东西都不告诉我,只是让我画,画不满一百张,或一天中有一点偷懒,直接晚上蹲马步。
他从来不打我,只是罚我蹲马步。这蹲马步看似简单,实际根本就是酷刑!
马步蹲好后,他在我屁股下面放了一个大坛子,坛子里插了一柱又长又粗的香。如果敢偷懒,结果可想而知。
于是我又开始期盼下雨,因为只要天下雨了,想来他就拿我没办法了。后来发现一切都是我想多了,扎马步风雨无阻,就算是下雹子了,每天也必须雷打不动的做这些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