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心中一动,竟伸手拽住了跟在后头的一名壮汉,问他:“这姑娘犯了何事竟要被沉河?”
壮汉摇摇头,说了句不知。
紫苏轻哦了声,将手松开,”那大哥可知这姑娘是谁家府上的?”
“张家的,据说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姐。”壮汉说着,轻叹了口气。紫苏还想再多问两句,奈何那名妇人已经骂骂咧咧的叫嚷开了。
“连累大哥了。”
“不碍事,咱们都是自小挨骂长大的。倒是姑娘你,切莫要再打听了,这张家难缠的紧。”壮汉说完,忙小跑着追赶队伍去了。
妇人的斥骂还在继续着,紫苏挑了挑眉,将心中的不悦暂且压下,转回到马车旁,将前头发生的事,都一一的与徐策说了。
“神都张家!若真是那个张家,到真如这大汉所说,难缠的紧。”
“难不成比薛家还要厉害?”
“不同!薛家依靠的是朝中的那位太后,说的不好听些,是靠着女人上位的,再加上这些年的苦心经营,才有了今日的势力与威望。张家靠的却是自己。”徐策掀起帘子,看了眼远处的妇人,“据闻张家祖上干的是摸金的行当,起初也只是小打小闹,勉强温饱而已,直到张云起的出生,张家的买卖才从地下转成了地上。据传,这张云起身材矮小,其貌不扬,却十分聪明。自双脚落地那天起,就跟着祖父和父亲下地做买卖,对地下走势,一清二楚。再后来,他机缘巧合,跟一个道士学了寻山看水的本事,竟无意间寻到了一处矿山。此后,这张云起就迷上了寻矿,而且越寻就越有心得,越寻就越是顺手。虽金矿、银矿、铜矿、煤山、铁矿这些都属于朝廷管制,但张家手里多多少少还是握了些的。”
“紫苏明白了,张家虽做的不是明面上的买卖,但这寻矿之术本身就是极大的财富。”
“不错,矿藏本就难寻,而这掌握了寻矿秘诀的人,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个。不算张家那些做地下买卖的先祖,单从张云起算到现在,已有两百余年。期间不管是朝代更替,还是政权交织,张家都稳稳当当,甚至被当权者奉为上宾,可谓真正的无冕之王。”
“如此,也就难怪那个妇人敢如此嚣张了。”
“刘氏,张府二房刘姨娘的姑母。虽说是姑母,可也有传言,说这刘姨娘实际上是这刘氏的亲生女儿。”
紫苏的嘴角抽了抽:“公子何时变得像桔梗一样八卦了。”
徐策默默的抽出一叠纸,递到紫苏跟前。“八卦若是有用,便称之为消息,消息若是可靠,就是情报。紫苏,在这一点上,你不如桔梗。”
“奴婢知错了。”紫苏自愧的低了头。
“跟上去瞧一瞧,能让刘氏亲自出城,那姑娘的身份,也必是不同寻常。”
“公子的意思是......”
“张夫人出身名门,是名副其实的闺阁千金,性格内敛懦弱。十七年前,她因胎位不正,艰难诞下女儿张嫣,其后就一直卧病在床。刘姨娘出身小官吏之家,父亲刘安,原是衢州的狱吏,其祖父更是衢州闻名的刽子手一刀切刘猛,自小耳濡目染,性格阴恨霸道。自入门后,又连续为张家生下两子一女。张家曾以夫人身体孱弱,无嫡子为由,要将刘姨娘的长子交给夫人抚养,却被拒绝。对于姨娘刘氏来说,既有夺子之恨,又有被辱之怨,这张家的嫡庶之争,丝毫不亚于皇族。根据消息,张夫人已病入膏肓,约莫着这几日便要去了,而嫡女张嫣被许给了薛家。”
“就算夫人故去,嫡女还是嫡女,庶出还是庶出,除非张家愿意将刘姨娘扶正。”
“抬妾为妻,莫说是张家,就是寻常人家,也会被视为笑话。除非一种情况,那就是刘姨娘她找到了更大的靠山,让别人笑都不敢笑。”徐策眼眸一转,看着紫苏的眼睛道:“如果嫡女张嫣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而这种错,又必须使她被秘密处决,到时候薛家的迎亲轿子上门,张家该怎么做?”
“退婚!”
“张薛联姻,联的不是儿女亲家,而是背后的利益。薛家想要成大事,就需要张家手中握着的矿脉,而张家想要跃到明面上,就需要薛家的扶持。至于这娶的是谁,薛家不会在意。”
“刘姨娘的女儿!”
“就算是嫡女已故,一个庶出的女儿,又如何配得上薛家的身份。但薛家没有选择,因为张家这一代只有两个女儿。所以抬妾为妻,无论是张家,还是薛家,都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那铁笼中的女孩儿是张家的嫡女张嫣!”
“是与不是,你去看看便知。”徐策将一只药瓶递给紫苏:“去吧,但愿他们只是单纯的沉河。”
紫苏眼眸一暗,也顾不得人多,竟使着轻功追了过去。
洛河之畔,草木凄凄。张嫣蹲坐在铁笼一侧的角落里,目光冷冷的盯着刘氏。
“死丫头,看什么看?再看,我就叫人把你这双眼珠子给挖了去。”刘氏随手捡起一块鹅卵石,朝着笼子中的张嫣就砸了过去。眼瞧着石头飞来,张嫣只是冷哼一声,依旧盯着刘氏,动也不曾动一下。
刘氏慌了,莫名的心慌。于是,她再也顾不得辱骂张嫣,只催促着那些雇来的汉子将一块又一块的石头装入铁笼中。
“差不多了,快,将笼子抬起来,丢进去。”
“真要丢?”其中一名汉子看着张嫣犹豫了。
“当然要丢!你知道这死丫头犯的什么罪吗?一个堂堂的张家小姐,未出门的闺阁千金,竟被诊出了喜脉。你们知道她的未来夫婿是谁吗?是薛家的公子爷。这事儿若是让薛家的人知道了,还不得扒皮抽筋。也亏得是咱们老爷仁慈,看在她叫爹叫了多年的份上,才给她一个清清白白的死法。还愣着做什么?想不想要工钱了!”
几名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将装有石块和张嫣的铁笼子给抬了起来。
“小姐,你不要怨我们,我们哥几个只是拿钱办事的。你要怨,就怨自己生在了张家!”
张嫣低了头,沉默不语。
伴随着一声巨响,河面上飞溅起一丈多高的水花。汉子们只看见,铁笼入水时,那张家小姐用手抓紧了栏杆,跟着就迅速的连同铁笼一起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