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屠夫勉强一笑,道:“林老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英雄,我自然知道,说起来,我与他老人家还有过几面之缘呢。”
张冲笑道:“老林这个人随和得紧,为人是极豪爽的,前几天,我们在一起吃酒,喝了个大醉。”
笑屠夫心中一喜,暗道:“这小子果然是扯虎皮作大旗,险些儿着了他的道。”林翼本领超群,在江湖上的熟人不少,但据他所知,这个林翼绝对算不上是个随和的人,性子有些古怪不说,而且心思缜密,狡猾多疑,连与人一起喝酒的事都很少听说过,更何况是喝的大醉?想到这儿,却也不点破,仍带着那副招牌笑容,看张冲如何编下去。
张冲叹了口气道:“我当时看他形容憔悴,便问他,如何变成这副模样?你猜发生了什么?这老林竟然病了。你说林老英雄何等的本事,一旦遭遇了病,也和我等这样的常人无异啊!”
林翼最近一段时间,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难道真的如张冲所说是生病了吗?看张冲的神情坦然,不象说瞎话的样子,笑屠夫的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人生无常啊!”张冲感叹道:“看来无论高官大贾,还是担夫走卒,在这疾病面前,都是一样的。我从小蒙长辈教训,总以为流通天下,富甲一方,才是真正的男儿事业。 这次出来先是与林老英雄相聚,再加上我夫人出了这档子的事,这一刻我倒真想撇了这份家业,跟着康世伯学些拈针施药的本事,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才是无上功德。”
“公子是做大事的人,想法自然不是我们这种小商小贩可以揣摩的。”笑屠夫恭维了一句,又道:“老神仙救人生死,确实是活菩萨,真救星。说起老神仙来,倒要求公子一会在老神仙面前替在下美言几句,将误会解释清楚,我这里先行谢过了。”张冲听了,便点头道:“屠老板客气,理当如此。”
老吴的心里很郁闷,干了这么多年的伙计,好容易等到掌柜的位子空了缺,谁想到千小心万小心,上了趟茅厕的功夫却出了这大的事情,这不是倒霉催的吗?回到前厅,老吴叫过刚才在前厅里的栓娃、铁锁,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直到心里骂痛快了,才住了口,把前厅大大小小、左左右右的事情全都重新交待了一遍,叫道:“你们两个兔崽子给我听好了,再出点什么差错,仔细了你们的皮。”
安排好前厅的事,老吴便急匆匆地往跨院而来。这次先生是真的生气了,好久可没见先生发这么大的火了,老吴的心里可真是不踏实。
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远远看见狗子还在墙上待呢,老吴带着哭腔道:“我说狗子兄弟,不,狗子大爷,你好歹下了啊,老蹲墙头上算是什么回子事。您老一不留神摔下来,您倒是痛快了,先生还得将帐记在我头上,我招谁惹谁了?”
狗子在墙头上这么久,确定见那伙人真的是走了,又听老吴这么说,也便不再坚持,一个纵身,从墙头上跳了下来,直奔张冲而来。
张冲让笑屠夫缠着,正没办法脱身,见狗子过来,顺势撇开笑屠夫,紧走几步,上前一把拉住狗子的手,感激道:“这次又是亏得兄弟神勇,才让哥哥免受这无妄的羞辱。”狗子笑道:“那帮王八蛋已经走了,大哥只管放心,只要有老子在,谁也动不了大哥大嫂一根汗毛。”听狗子说得粗鲁,毛豆在一边故意干咳了几声,狗子听了,也装出自知失礼的样子,低下头来。张冲拍着狗子的手,回过头去看了毛豆一眼,道:“无妨,无妨,我就喜欢我这家兄弟这耿直豪爽。”
这时,老吴也跟了过来,看了看西厢房的门口,见那房门依然紧闭着,便悄声问道:“张公子,我家先生还没有出来吗?”张冲笑道:“康世伯一直没有出来,想是那妇人伤势太重,救治起来要费些功夫呢。”老吴早听康神仙说起与这张冲家是世交,自然要陪着小心,于是向张冲施了一礼,满脸愧色的道:“今日是小的的不是,一时疏忽,让公子了受惊,小的真是该死。”张冲急忙还了一礼,笑道:“老吴哥言重了,又不关你的事。快不要这样,你也是我康世伯身边依重的人,我怎么受起您的礼。”
老吴不知道张冲向来是满口跑火车的,还以为康神仙真是这样对张冲说的,心里立即美了起来,对张冲也更加的殷勤起来,又问了些住的习不习惯,还有什么需要之类的话。
那个妇人伤势确实不轻,竹竿贯胸而过。下手的人是个行家,手下留了分寸,没有伤到心脏,一时倒没有性命之忧,但救治起来还是相当的不容易。康神仙医术高超,但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将伤口处理处理完了,也是累得头晕眼花,腰酸背痛。老苍头在一边见了,急忙拉过一张椅子,请康神仙坐下。
西厢房的隔音不好,康神仙坐在椅子上,外面说话听得一清二楚。猛然听张冲提到林翼,心中忍不住一惊,暗道:他如何结识得林老儿。又听张冲说林翼生病,更是惊奇。林翼前一阵子受了伤,就是在他这儿医治的,当时二人都小心得很,便是他身边的人也没有几个知道的,这张冲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听张冲说话的语气,应该确实是知道底细的,难道真的与林老儿是至交?那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老苍头将手边的事情收拾妥了,这才推开门走出去打水。老吴一见,急忙上前夺过水盆,打好了水,恭恭敬敬地送进去,伺候康神仙洗了手。康神仙洗罢了手,边往外走,边道:“你去后面找个婆子过来照料那妇人。”老吴急忙点头,道:“我这就去。周婆子手脚麻利,以前也曾过来照料过病人,就让她过来如何?”康神仙道:“这种事你定就好。”老吴听老神仙没有怪他的意思,终于放下心来。
张冲见康神仙走出来,急忙上前道:“世伯辛苦了,那个妇人如何了?”康神仙点了点头,道:“只是血止住了,若七日之内无事,那就没事了,若中间发起烧来,就全看她的造化了。”
张冲听了,心头一惊,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那些谍战片来,往往是死了无数的人,不过是为了两支盘尼西林。古代没有有效的消炎药,若是伤口感染了,那基本上就死定了,也不知道黄蝶儿的伤口怎么样了?正在兔死狐悲之时,却听康神仙喝道:“你怎么还在这儿,这位便是张少爷,你带的人呢,让他们进来绑走就是了。”
张冲抬起头,却见笑屠夫满脸堆笑地走上前来,作了个揖道:“老神仙冤枉啊,就是怕老神仙误会,我才没敢走的,刚刚我已经和张公子解释过了。张公子,你也说替我句话啊!”说着,又冲张冲连连拱手道。
张冲见了,急忙给康神仙行了个礼,道:“世伯可能是真的误会屠老板了,他与那些人没有关系。”
康神仙听了张冲的话,哼了一声,看着笑屠夫道:“这样最好!我今天也累了,中午就让老吴陪你吃饭吧。”笑屠夫听康神仙开口送客,急忙道:“不敢叨扰,若老神仙没有吩咐,那在下这就告辞了。”康神仙也不挽留,冷冷地道:“老吴,送客。”
老吴躬身应了,却没有动身,只拿手指了指那个钉在廊上的柱子的黑脸汉子,小声问道:“这个怎么办?”那汉子头靠在柱子上,翻着死鱼眼,连吓带疼,经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半死了过去。康神仙斜了那汉子一眼,道:“把箭拔出来,将他扔到大门外面。”
“这个?”老吴有些为难,但见康神仙黑着脸,便不敢再多言,走到那汉子面前,一把插到头发里的那只箭拔出来,再要去拔下面那只穿着腮帮子的箭,手就抖了起来,稳了半天神,才抓住箭杆,闭上眼睛,咬着牙往外一拽。狗子这一箭力道极大,箭头已经深深地钻进廊柱里,老吴这一下楞是没拽出来,箭杆一动,却把那黑脸汉子惊醒了,吃疼不住,啊呀一声怪叫,老吴吓得一哆嗦,忍不住放手松开箭杆,只觉得两腿发软,一个趔趄,差点跌坐在地上。
狗子见了,大步上前,道:“老吴,看你也身强力壮的,力气怎么如此小?”说着,一抬手抓住箭杆,轻轻往外一拉,便将箭薅了出来。狗子箭用的可是南汉国军队的制式箭头,带着倒钩的,箭从那汉子的两腮拉出去,生生带下一块肉来,那黑脸汉子鬼哭狼嚎地一声恶叫,接着便跳了起来,两手想要去捂住伤口,可手刚一碰到面颊又迅速缩了回来,只虚捧着脸,哭喊着,低下头弯着腰原地转起圈来。
康神仙见了,怒道:“嚎什么嚎,比拿竹竿扎穿胸口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