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冲毕竟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与以前生活在这个身体上的那个张三除了性别相同外,其余的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共同点了。脑子里一下子涌出来这么大的信息量,张冲确实是有点hold不住。不过,至少有一点,张冲是确定的,那就是即将走到自己面前的这个二当家,是鸡头山上响当当的实权人物。虽说,前段时间二当家的突然得了怪病,怕见风,忌生冷,已经由一个威震义州匪界的大杀神蜕变成一个坐月子的老娘们,但他在山寨里的影响,按照张冲的理解仍然是需要仰视才见的庞然大物。
张冲以前在公司里除了召开全体职员大会外,是没有资格见到副总以上级别的人物的,所以心里难免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尽管胸口仍然很痛,他还是挣扎着站起身来,和众人一样恭恭敬敬地在路边站好。
这时,赵戎已经在众护卫的前呼后拥下来到了张冲他们的面前。
“是三队的人。”刚才喊话的那个护卫凑到赵戎身边,躬身小声说道。
“哦。”二当家的不动声色地随口应了一声,脚步慢了下来,随手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一抬头正好和张冲看了个对眼。这时张冲才算是看清楚二当家的庐山真面目,只见他形容消瘦,两只眼睛已经凹了进去,胡子刚刚刮过,露出青湛湛的胡茬,配上苍白的脸色,看上去让人觉得有些瘆得慌。个子不算太高,身材很匀称,虽说是正在病中,但经过长年锻炼的身体似乎并没有被摧垮,仍然显得很健硕。
赵戎对三队的这些喽啰兵当然不会有兴趣,只漠然的撇了张冲一眼,便转过眼神,毫无神彩地直勾勾盯着前方,继续往前走去。赵戎走了两步,忽然象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想了一会,又回过头来,紧紧得盯着张冲,张冲让他盯得有些发虚,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正在惶恐着,赵戎开口问道:“你是张三?”
张冲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从张三开始,他就没直接和二当家的说过话,但现在赵戎突然问他这样的问题,又不应该有什么迟疑,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先按照自己的经验处理。张冲挺胸收腹,立正站好,高声回答:“报告二当家,我是张三。”说完之后,鬼使神差地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现在叫张冲。”
“张冲。”张冲的表现显然超出了赵戎的意料,他楞了一下,小声地把张冲这个名字念叨了一遍,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名字不错。”
“谢二当家的夸奖!”张冲把胸脯挺得更高,干净利索地说。在老总们面前,关键是要把精气神拿出来,这样才能给他们留下好印象,这是张冲刚入职场时,带他的第一个师傅教他的第一招。来到这个新世界,张冲第一次施展出来,自我感觉效果还是蛮不错的,至少二当家的脸色比开始的时候好多了。不过,这次赵戎没有接话,只是出了会神,然后也不看张冲,眼直直地盯着前方,开口说道,“好,张冲,以后冲的时候,记得护住前胸。”说完便迈开步子径直走了。
直到赵戎走远了,张冲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时他才发现他身边的这些人的心情并不比自己轻松多少。大家用各种羡慕嫉妒恨地目光看着张冲,三队里的人基本上都是山上的老人,二当家的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很清楚。二当家的不太爱和别人说话,山上的喽兵和二当家说过话的,说的内容完全一致,就一个字“是”。当然也有喽兵嫌台词太少,会自作主张加上一句,“是,二当家的。”这种情况二当家也是允许的。今天没想到半年多没出来的二当家竟然突然出来了,而且竟然还被他们遇上了,而且竟然还和一个连小队长都看不上眼的张三说了这么久,这真是太没天理了。
“张三,你好点了吗?”毛豆有些酸溜溜地问。
因为二当家的缘故,刚才张冲精神高度紧张,所以能一直硬撑着。现在事情结束了,毛豆一提,他就又记起自己受伤的事来,不觉两腿一软,一屁股跌坐石凳上。但这次大家的同情心不会再泛滥了,刚才和二当家的那一出,这小子的风头出的够大了,大家更希望他能直接跌坐在地上,要是能把屁股摔烂就更好了。张冲从大家刺剌剌的目光中也感觉到了这点,于是故作轻松地说:“好多了,应该没事了。”
“那就好,”毛豆强笑了一声说,“这样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你在这儿再多歇会吧。”“是啊,是啊,你就先别回去了,要是再惹猫哥生气,那麻烦可就大了。”其他的人也跟着附和。跟张冲提山猫实际一就是等于堵他的心窝子,大家一时找不到地方发泄,所以有能恶心恶心张冲的机会大家是不会庭的。果然,张冲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了起来,于是大家也立马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开开心心地一哄而散。
大家走了,操场上又恢复了安静,但张冲那颗激动的心却一时无法平静下来。他忽然想到以前看过的一个笑话,说是有一个人十分兴奋地对大家说,某某某今天跟我说话了。当然这个某某某肯定是一个政治领袖、金融寡头或者娱乐巨星,最不济也得是个粉丝过千万的网红。于是大家都艳羡不已,就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某某某和你说了什么呀?那人就说了,今儿早上,我正好堵了某某某的路,于是某某某就对我说,滚!刚开始读的时候,张冲乐得不行,但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当他再想起这个笑话时,就开始慢慢觉得这事并没有那么好笑。其实人都是有奴性的,只不过有的轻有的重罢了,比如张冲的就要比张三的多一些。想到这儿,张冲便觉得的心里有些酸楚,心情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二当家的怎么会知道张三呢?”张冲感到很疑惑,伸开手掌,将腕子转了一圈,最后在胸前攥成拳头,皱着眉头叹道:“这个很费解啊!”
当年,二当家上山后不久就干了一件大事,赵戎宣布由他亲自担任总教头,他手下那伙人当教官,每天自辰时起山寨全员进行操练。头几天还行,土匪就是土匪,别说操练,就是连看过操练的都没有几个,一看这阵势,又是结阵,又是刺杀的,分明是正规军的节奏啊,众喽兵兴奋得嗷嗷叫,又是跑又是跳的,跟吃了耗子样似的,闹得挺欢实,一时间把个山寨整得个乌烟瘴气,鸡犬不宁。可新鲜劲一过,大部分人就不想玩了,一天训练下来,累得跟三孙子似的,有这劲头,当土匪做什么,直接去当兵了,这不是有病吗?好在考勤并不严格,跟自己的教官打个招呼不来也行,张三基本上都在泡病假。没想到一个月之后,二当家的便突然宣布,举行大比武,并按照比武名次对全寨人马进行重新编队。在那次比武中,资深土匪张三得了倒数第一名,光荣地被编到第五队中。山寨中的前三队是战斗队,犒赏也最优厚。第四队是预备队,说穿了就是关键时刻顶上去当炮灰的。至于第五队,则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就在山寨里搞搞卫生,干点杂活什么的,至于奖金啊,福利啊,想都别想。当然,后两队的人也不是没有机会进前三队,但要经过严格地考核,最后还得赵戎亲自批准才行。张三现在之所以能在第三队,是因为二当家的生了病,退到二线休养,人员调动才松了下来。老韩头可怜张三,帮他走了黑虎教头三太太的门子,就把张三调到了三队。这样看来,二当家记住他的原因,最有可能的就是那次比武了,一般第一名和倒数第一名,大家的印象都会比较深刻的。
想到这儿,张冲不禁有些兴致索然,站起身来,抬头看了看,这才发觉此时天色已晚,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在这里坐了半个下午。再用手摸摸胸口,感觉虽还有些气闷,但已不是那么疼了,想来应该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初春天气,太阳一落山,天黑得仍然很快,张冲看了看四周,身边的景物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了。寒风一过,张冲只觉得有一股往骨头里煞得寒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道,“不行,还是得回屋暖和一下吧,不然伤没事,冻倒先冻死了。”虽如此想,但却迈不开步,也是这张三往常被那山猫欺负狠了,胆儿已是被吓破了。
又站了一会儿,暮色更浓,山风益劲,张冲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心道,“尼妹啊,哥可不是张三,哥是穿越过来的张冲,穿越是啥意思知道不?穿越就是开挂的意思,不就是一只山猫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不开挂一样能秒他。”想到这儿,豪气顿生,站起身来,径直朝营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