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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芸婚礼上的事,不知道怎么传到辛地婆婆那里,日理万机的集团董事特意抽出四十分钟传唤儿媳。辛地顿时觉得头疼,严母长相很凶,哪怕她不说话,辛地都很打怵她。严肖俊总说,“我妈那种身份,你让她嘻嘻哈哈的,这不可能。”这个辛地可以理解,说起来,如果哪天婆婆对自己笑,自己反而会觉得更惊悚吧。
敲开严母办公室的门,辛地连一句“妈妈”还没有叫,就迎来一阵劈头盖脸的数落,“辛地,你姓辛,这没错。不过你也是严家的儿媳,你在外面也代表严家……我给了你什么委屈,值得让你在那种场合对那么多人诉苦?另外,你表妹结婚,肖俊怎么都不知道?!”
辛地想要解释,却无话可说,或许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沉默。
“辛地,你这孩子主意怎么这么正?!你说说我对你……”
辛地站在婆婆的办公桌前被训了三十九分五十五秒,剩下五秒被婆婆命令,“你给我回家好好反省!”
严母知道了那件事,她定会转告儿子。当天晚上严肖俊回家就问辛地,“芸芸结婚怎么没告诉我啊?”
辛地眨眨眼,心里想的不是我为什么没有告诉严肖俊芸芸结婚的事儿,而是想起了半个小时前芸芸发给自己的信息——昨天晚上看到姐夫和一个女的在“大时代”门口,挺亲密的,你留意他点。
严肖俊的朋友多得数不清,他去见谁,辛地从来不问。但是想到昨天上严肖俊说“说了你也不知道”并且到最后他也没说出自己到底去哪里,辛地顿时觉得他很可疑。
“怎么了?说话啊。”严肖俊戳戳辛地的肩膀,“干吗发呆?”
“你昨天晚上去哪了?”辛地厉声问道。
“哈,这个你从来不问啊,今天怎么了?”严肖俊笑起来。
“别笑!我问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严肖俊不笑了,他挠挠头说:“有个同学要出国,和人家吃了顿饭。”
“女的?”
“是啊。”
“欢送宴?”
“算是吧……”
“不就是出国吗?至于那样大张旗鼓?你严肖俊一个电话,那人就会乐呵呵地跑回来,不是吗?!干吗还搞得那么难舍难分!?”积压在心里太多的情绪,终于寻到了一个迸发的小豁口。
“辛地!”严肖俊的脸色沉下来,“你在胡说什么?我不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你是在和我还是跟谁怄气,总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我不想惹你哭,但你也不可以这样不可理喻,不是吗?!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猜不到你想什么,你就不高兴。可是,你自己说,芸芸结婚那种事是我靠猜就可以猜到的吗?”
“我和你说?我……不知道怎么说……”
“什么事儿你不会说?”
“就是……”辛地猛吸了一口气,“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我糟糕的家世,我的自卑,我的不安!这些就算我说出来,你会懂吗?你从小就有好车坐,我到了十三岁才知道宝马是车,不是马!你的生活和我的生活完全不一样,你体会不到,也理解不了!”
“但是你不能把以前的不幸都算在我头上!以前你过得不好,这我知道,现在你可以过得好,为什么不去享受,而是一味地沉溺于过去呢?辛地!”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很多很多事,你都不能理解。真的,肖俊,你无法理解。我在你面前总觉得抬不起头,娘家有什么事,我都不敢让你知道,我怕你看不起我和我的家人。包括这次芸芸结婚,我都不敢让你知道,我怕你觉得烦。什么事我都不敢麻烦你,我怕你厌恶去处理那些家长里短的事。我融入不了你的生活,已经够糟糕了,如果再给你添麻烦,我怕你会讨厌我!”
“我怎么会讨厌你,辛地!”严肖俊又气又无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啊!讨厌你,我为什么要娶你!?这么长时间,我对你不好?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是我的错,”辛地叹了口气,“我适应不了这样的生活。”
“不,辛地。不是你不适应这样的生活,是你没有努力去适应!这么长时间,我从未看到你为了融入我的生活努力过,你一直在退缩。你守着一块属于你自己的小天地,不肯走出来。我对你向来是有耐心的,至于我妈妈,你想让她像别人的妈妈那样和蔼,这不可能。但是她对你不好吗?她是会数落你,可每次说完你,她都会送你礼物,向你示好不是吗?可是你呢?你有回应过她吗?你有试着跟她聊过天吗?你有试着跟她去逛街吃饭吗?你没有,你只会躲着她。可是她到底有多可怕?让你连试着接近她的欲望都没有?在你眼里,她是高高在上的。可她也是人,除了我这个儿子,跟她最亲的人就应该是你这个儿媳。你总是避开她,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辛地,你就好像陷在漩涡里,我们都伸出手想要救你,可你宁愿下沉,也不愿意把手递给我们,在这件事上,你绝对是错了。”
是这样吗?是严肖俊说的这样?辛地问自己。她强迫自己冷静地去想,得出的结论是,严肖俊说得没错,自己从未尝试着融入他的生活,为什么就断定自己不行呢?抛开所有不说,单说自己得以嫁进来。如果他们会讨厌会嫌弃会厌恶,又怎么会允许自己进这个家门?
原来一直都是自己想太多。
“肖俊,我……”
“你自己想想吧,我去我妈那住几天。”
“肖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