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非翎闻言大喜,居然扑通一声单膝跪地连连称谢:“是!多谢皇上!多谢皇上!皇上英明!”
“起来吧,不必谢朕。”颜苍溟微笑,“何况盗宝一事并非君墨冥所为,原本就是朕冤枉了他,岂能怪浅夕颜因此冒犯朕?朕是自找的。”
难得颜苍溟虽然被浅夕颜狠剋了一顿,却还愿意站在浅夕颜的立场上说话。正如君墨冥先前掌握的资料显示,他原本是个性情平和的皇帝,近几年却不知究竟遭遇了什么变故,才会变得暴躁而喜怒无常。不过幸好暴躁归暴躁,他倒也不会随意滥杀无辜。
慕非翎起身,顺着颜苍溟的话问道:“皇上,既然此事并非墨冥所为,那两名黑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又为何要盗取血珊瑚……”
提及血珊瑚,颜苍溟似乎接着联想起了什么,脸上好不容易浮现的温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代之以隐隐的焦躁。可是焦躁之余,他的眸中却又泛着明显的痛苦,显然非常不愿意提及此事。
慕非翎也注意到了颜苍溟的变化,不由吓了一跳:莫非方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犯了帝王的忌讳?可是仔细想想,似乎又没有什么不妥……
“朕累了,退下吧。”不等慕非翎请罪或者再说什么,颜苍溟已然袍袖一拂起身就走。
二人无奈,只得告退离开了御书房。一边往外走,慕非烨还长吁短叹地说道:“哇!吓死我了!方才我真是替夕颜姐姐捏了把冷汗,还以为皇上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是。”慕非翎点头,“倒看不出浅夕颜一介弱女子,胆子居然如此之大。如皇上所言,她真是比墨冥还要狂妄。”
慕非烨安静了下来,似乎有什么问题想不通,片刻之后才皱眉说道:“不过说也奇怪,皇上中气充足,龙体康泰,他到底要血珊瑚来做什么,居然半点也不肯相让?”
慕非翎叹了口气:“我若知道就好了,或许便可以想到办法帮墨冥。可是此事似乎是一个很大的秘密,知道的人绝不会超过三个……”
“这么严重?”慕非烨反倒吃了一惊,“这个……憋死我了!到底是什么事啊……”
慕非翎转头看他一眼,警告般说道:“既然是帝王的秘密,那自然不能为外人知,非烨,你万万不可胡乱打听,免得惹祸上身,知道吗?”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谁说不是?你根本就没有长大……”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出皇宫,刚到宫门外,便看到前面一道孤傲的身影凝立不动,慕非翎不由怔了一下:“墨冥?”
“嗯。”君墨冥答应一声。
“你还没走?”慕非翎紧走几步来到他面前,颇有些担心,“你不会是想……”
“没。”君墨冥摇了摇头,“放心,我不会乱来,免得连累你。只是夕颜还在里面,我如何能安心离开?她……怎么样了?”
慕非翎安慰一般笑了笑:“放心,皇上不但不怪罪,反对你的王妃赞赏有加……”
将颜苍溟之言转述了出来,慕非翎真心替君墨冥开心:“墨冥,你真是天下最幸运的男子,居然娶到如此厉害的王妃,这下你可放心了?”
君墨冥的眼中闪烁着充满骄傲和自豪的柔情,然而更多的却是复杂到令人看不懂的神色。然而无论如何,他原本的紧张不安已经因为慕非翎的话稍稍松缓了些,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
慕非翎看着他俊美的脸,满含内疚:“对不起墨冥,我……”
“非你之过,何须道歉?”君墨冥淡淡一笑,“非翎,你既是皇上表弟,出入皇宫自比我方便,拜托好好照顾着夕颜……”
“这还用说?”慕非翎点头,“至少在你找到证据之前,我保证你的王妃毫发无伤。不过……你打算如何寻找证据?”
君墨冥想起方才浅夕颜趴在他耳边说有办法向颜苍溟证明他的清白,便简单地说道:“夜已深,回去再说,我会想办法!”
回到客栈,风漠尘等人正在焦急地等待,温子然居然也陪在一旁,不时向门口的方向张望。看到君墨冥,众人齐刷刷地开口:“王爷,什么事?王妃呢?”
温子然也跟着开口:“是啊,你与夕颜一道去的,怎的只有你回来了?”
君墨冥抿了抿唇,将黑衣人夜入皇宫盗取血珊瑚、浅夕颜留下做人质换自己回来找证据证明清白一事说出,其中的细节则略过不提。
众人闻言均感十分气愤,一方面恨背后陷害之人卑鄙无耻,一方面又怪颜苍溟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好人。
唯独温子然皱了皱眉,冷声开口:“他要你留下夕颜,你便将她一个人扔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了?她若是害怕怎么办?你身为人夫,怎能如此轻易地便将自己的妻子扔下不管……”
“温王爷,王爷待王妃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风漠尘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有些冷淡,“但凡有一丝办法,你以为王爷愿意这样做?”
“怎会没有办法?”温子然依然冷笑,“带夕颜一起回来找证据不是更好?即便皇上不允,凭他的本事又怎能留得住摄政王……”
“那样做的后果是两国开战。”君墨冥淡淡地看着他,“为全我一人之爱,便令两国百姓陷入战火的荼毒,你认为合适?”
温子然一怔,有些无言以对,君墨冥已接着说道:“温王爷对夕颜的关切,我很感激,不过我已对颜苍溟言明,倘若夕颜有任何差池,万花国便会对月国全面开战!”
“好!这才像是狂傲的摄政王会说的话!”温子然赞赏地击掌微笑,“既然如此,可要我帮忙?我竭尽全力!”
君墨冥摇头:“不必,这是万花国与月国之间的事,不好连累沙漠。你们回去休息,我与风漠尘商议商议再说。”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离开,风漠尘显然早已看出了什么,便开门见山地问道:“王爷,你还隐瞒了什么?”
“很多……”君墨冥微微叹了口气,将浅夕颜那些“在意”之类的话和趴在他耳边说可以找出证据的话重复了一遍。
风漠尘闻言有些发怔,下意识地反问:“九小姐她……真的能不出皇宫就找到证据证明你的清白?”
君墨冥点头:“她是这样说的,而我毫不怀疑,她的过人之处你我比谁都清楚。”
风漠尘不自觉地点头,刚要松口气,却又发现君墨冥眉头紧皱,不由了然地叹了口气:“王爷,你的心很乱?”
如此肯定的语气,简直已经并非询问,君墨冥也懒得否认,看他一眼之后突然一声苦笑:“明知故问。”
风漠尘又叹了口气:“因为九小姐亲口承认在意你?”
君墨冥抿了抿唇,突然颓然地坐了下来,微微一叹:“风漠尘,你不会明白,当我听到夕颜亲口说出那句‘你是我丈夫,我不在意你在意谁’时,我心里是怎样的感觉!我觉得原来一句平平常常的话也可以那么动听,而身边这个女子就是我真正想要的,所以我……我可能……”
风漠尘在他对面落座,微笑地看着他:“你可能怎样?”
君墨冥迟疑着,表现显得更加痛苦:“我……我可能……要……”
见他如此,风漠尘反而不忍心再逼他,替他接了下去:“你可能要动摇原本下定的决心了,是不是?”
“你了解我所有的想法,是不是?”君墨冥只剩下了苦笑,“风漠尘,我是不是很自私?”
“不是自私,是人之常情。”风漠尘摇了摇头,眸子里闪烁着智者的光芒,“能够好好地活着,谁愿意去死?何况像你这样的人长命百岁都嫌不够,怎能随随便便就送了性命?所以我才一直在问你,难道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君墨冥有些绝望地摇了摇头:“如果有,你以为我愿意玉石俱焚?夕颜没有出现之前,我虽然不甘心,却从未想过改变主意。可是现在……我也不想这样,但我就是控制不了……”
“情爱之事本就不受人力控制,你又何必如此自责?”风漠尘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安慰之意不言自明,“强迫你爱一个不爱的人固然不可能,强迫你放弃一个你爱的人同样很难。何况,九小姐又那么好。”
想着浅夕颜绝美的容颜,君墨冥沉默了下去,盯着扑扑跳动的烛火许久不曾开口。直到他可以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并暂时恢复了冷静才淡淡地说道:“所以,我要离她远一些……不是空间距离的拉开,而是……”
明白他的意思,风漠尘眉头紧皱,显然强烈不赞同君墨冥的做法:“但你这样,九小姐必定会十分伤心……”
君墨冥淡淡地挑了挑唇角:“此时伤心并彻底死心,总比面对最后那个不可改变的结局时再伤心要强得多,你说呢?”
这次轮到风漠尘沉默,许久之后才开口:“王爷,我知道这句话我已问过很多次,但我还是想问:真的、真的没有别的法子?”
“没有,没有、有。”君墨冥摇头,“要我说多少次你才相信?难道你以为我很愿意自己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