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栩栩今日本打算睡个大懒觉,是睡到那种黑白永不相见的至高境界,因为昨晚小欧告诉她,今天上午他没课,并再三嘱咐并且夹带命令与威胁的告诉她,必须在家休息。谁不贪念这样的一个男人,为你打点好一切,关心你的吃喝拉撒并关心你身边一切生物的吃喝拉撒与生死存活,她觉得,眼下这个毛头小子就是这样的一个男生,可惜,很可惜,叶白的一个电话,让这一切一下子变成了泡影,而且是被一股妖风吹得细碎的泡影。
“刘胡兰,我需要你。”如果你是一个男人,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听到的是一个看似美丽大方的女人,娇滴滴的恳求与撒娇,你一定会觉得很美好,可是,林栩栩不这样认为,铁娘子会撒娇?就算是被逼上梁山,她也只会是一副“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大义凛然。
“什么事非得大清早说啊!”栩栩半梦半醒,不清不楚的话好像嘴里含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就怕一张嘴,让这宝贝掉了去。
“大清早?姑奶奶,这都十二点了,您成当睡的是美国觉啊,我早上七点钟就到公司了,早起的鸟儿不但没肉吃,我连一滴水都来不及喝。”叶白踩着恨天高,游刃有余的飘荡在办公室的每个角落里。
“恩恩,你日理万机,你力挽狂澜,没有你,你们公司都得关门大吉。”
“你别说,晚上有个饭局,合同不拿下来我真的就要关门大吉了,栩栩,晚上你得陪我去。”
青天白日梦,平地一声雷,此刻用来形容林栩栩再合适不过,她就像一只极不情愿被绑了窜天猴的海狸鼠,刚被点火就已经被惊得坐了起来,浑身上下炸起的毛比摸了静电球还要竖的笔直。
“你公司的事儿哪轮的上我,想要跳进你这条浑河的旱鸭子早就在岸上挣扎了,宁愿溺死都甘愿。”
“栩栩,海外gia集团的大单子,拿下来一年无忧,除了我,还有我们公司的财务总监肖默然也上阵,你认识的,而且这种饭桌子上能谈下来的单子拼的都是酒量,我怕我俩晚节不保,总要有一个信得过的清醒人士为我俩保驾护航啊,栩栩,你不会不管我的对吧,我一个姑娘家为了赚钱生活,孤身在外,为了工作,日夜奔波,辛苦劳作,还要担心人身安全,我……”
“我去。”栩栩咬着牙答应,她怕再任由她说下去,她会在电话里丝毫不觉得麻烦的把他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事情来一个娓娓道来,然后,再添油加醋浓墨重彩,把自己刻画成一个公主身子丫头命的苦情女主角,而这一切她会说的仿佛和林栩栩素不相识,仿佛她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她从来没参与过一样。
叶白得到栩栩的应答,兴奋的整张脸发生了一次完美的形变,电话两头一家欢喜一家忧,她其实最怕这样的场合了,总是不由自主的紧张不已,她也很是佩服叶白,不论场合多大,人数多少,她总能一脸从容平静,烈焰红唇游刃有余的和每一个人愉快的攀谈,那副十足老练的样子就像百花楼里铺了一吨胭脂水粉,穿得花枝招展的中年老鸨,一张嫩粉色丝绸刺绣手帕迎风招展,呼向每一个朝她迎面走来的客人。
栩栩打了电话回咖啡馆,说是今天有事不过去了,小欧关心的问东问西,说自己下午的课老师临时有事取消了,刚好可以替她看店,让她放心的去做自己的事,闲聊几句,便也双双挂了电话,栩栩转头看看自己卧室书桌上那一沓厚厚的翻译资料,一脸茫然,搓着本就鸡窝状的头发愈加无法聚精会神,她觉得此刻的她需要一盆透心凉的冰水来灭掉头顶的那团无名火,她火速的冲进了卫生间,砰的一声关门声震得房间内的摆饰花枝乱颤。
唐古建筑事务所内,许泽亦和赵侃正一脸骚相的接收着公司男女同事的顶礼膜拜,成功拿下了正朗公司的采购合同,二人毫不谦虚的模样恨不得将自己的功绩制成大字报张贴在公司的每一角,或者把此刻吐沫横飞的赞扬和崇拜刻成光盘,单曲循环高清模式播放,然后声音还得是360度全景立体环绕的那种。
“晚上dark town,最帅的老板请。”纪如生话语一出,全屋子的人几乎同一时间热情顿时高涨。
“那我当仁不让。”张一党不要脸的一步向前,整了整蓝色衬衫的领子,毫无羞愧之色,在纪如生精致的面庞之下,依旧在人群中恬不知耻的自我感觉良好。
“不对。”张一党突然醍醐灌顶:“我已经在皇朝百汇订好了位置,而且dark town很贵的哦。”
“取消,谁叫你是最帅的老板。”纪如生说完,端着自己那杯还在徐徐冒着热气的咖啡朝着楼上走去,许泽亦和赵侃紧随其后。
张一党刚刚还沉浸在人人声鼎沸的享受内,此刻缓过神来,发现自己竟在短短几秒内吃了个莫名的大亏,皇朝百汇的一桌变成了dark town的五桌,内伤,急火攻心的内伤,仿佛体内顿时涌上了一口鲜血即将喷涌而出:“纪如生,你算计我。”
世界上有一种巧合叫做不偏不倚的错过,世界上也有一种巧合叫做兜兜转转的重播。张一党取消了皇朝百汇的聚餐,却没想到,叶白叫栩栩来顶桩的地方就是这里。
栩栩站在酒店门口看着正在停车的肖默然和叶白,心中千万只骏马奔腾而过,各方面都匹配无疑的二人,为什么叶白对肖默然就是不来电呢?她一直觉得叶白是个贼聪明的人,而现在她只想剖开她的脑袋看一下,里面到底是搭错了弦,还是白酒喝的太多把脑仁泡成了药酒,成了摆设。
“栩栩,你真是就救星,等会我们两个要是双双战死酒场,你千万要把我俩送到同一个地方,她家我家都行,给我一个酒后乱性的机会。”肖默然干净帅气的脸上划出好看的弧度,甚至嘴角的酒窝里沁满的都是对叶白的笑意,一个32岁应该走向颓废大叔年纪的人,却活生生把自己逆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气质暖男,岁月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无人知晓。
“你再废话,小心我把你栓到门口的旗子上升起来。”
推搡说笑间,三人已站在风尚阁的门口,推门而入的那一刻,两个金发碧眼的彪形大汉和一个气质脱俗的金发美女以及两个翻译齐刷刷的朝着门口看过来。(以下的内容其实都是英文)。
“daniel、mike、nina,终于见面了,我们迟到自罚三杯。”当然对于叶白无比热络的表情和语言,加之一个眼神,她与肖默然堪比拜堂成亲还要默契的共饮三杯,顿时让对方几人喜笑颜开,这满心的诚意十足唬得老外一愣一愣的。
接下来就是握手、介绍、攀谈,叶白操着一口毫无口音的流利英文,将桌上的菜品、味道、烹饪过程,甚至哪棵菜产自于哪片土地都说的一清二楚,她做足了功课,深刻了解老外对中国美食及文化是有一种蜜汁喜爱的。
酒过三巡,栩栩无法想象,叶白和肖默然已经与其中的领头人勾肩搭背,指天捶地,耳鬓私语,甚至划起了酒拳,全然一副相见恨晚,前世缘分,今生兄弟的模样,大有桃园三结义的发展趋势,而难过的是,一个满嘴中国话四川味的翻译,顶着地中海四六分的稀少头发的老男人正在想自己慢慢的靠近。
“你好,我叫托尼,四川人,很高兴今天能认识你这位美丽的女士。”这个叫做托尼的人一脸的春心荡漾,都说谢顶的人欲望很强,这厮一看就是一副标准的色狼相,挂相,太tmd挂相。
“听得出来。”栩栩一脸嫌弃。
“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交个朋友。”托尼双眼直勾勾的扶着桌沿坐了下来。
“这位姓托的先生,我中文不好,对不起(韩语)。”
“phone number,you know?”托尼捉急,刚欲上前捉住栩栩的手腕,叶白适时平地一声雷的叫声炸开了花。
“爽快,daniel,最后这杯我先干为敬,明天我就等你电话了。”叶白抬头就是一杯见底,这“先干为敬”根本就是她人生的座右铭和心灵鸡汤,敢情喝完就能立马看透人生似的。
肖默然已经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叶白叶双脸红彤摇摇晃晃,栩栩一把推开托尼的纠缠,上前快速扶住叶白。
“23楼,我订好了套房,好好休息,等你的好消息。”叶白撑着最后的一份优雅,将房卡交给几个人,目送他们酒足饭饱后满意的模样离开,以及栩栩隔着门缝都能感受到来自于托尼*裸火热的目光,她忍不住一阵作呕,在心里问候了他的祖宗十八代后还不忘赏他一句“你大爷的”。
关起门后,叶白再也忍不住,对着垃圾桶就是一阵狂吐,难受的模样仿佛千万根针在胃里翻江倒海般痛苦。
叶白还有些清醒,剩余的力气加之栩栩跌跌撞撞的将肖默然拖进了车里。
“你还好吗?肖默然怎么办?”栩栩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道。
“去我家吧,反正他也在我那里留宿过。”叶白双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缓解因酒精带来的眩晕感。
栩栩一脸愕然,叶白靠在副驾驶的玻璃窗上闭着双眼,皱着眉头,一番痛苦的模样顿时令栩栩心中无数个疑问瞬间作罢。回到叶白的家里已经是晚上十点钟,将肖默然在沙发上安顿好之后,叶白甚至来不及脱衣卸妆,甩掉脚上束缚的高跟鞋直接倒在了床上,不省人事。
dark town的聚餐已经接近尾声,张一党和几个同事喝的烂醉如泥,许泽亦和赵侃在纪如生“一定要将同事安全送到家”的吩咐下,各自上车,大家欢笑分别,唯有纪如生一人,独享清净的选择在这有些清冷的夜晚,走路回家。
初秋的夜带着侵略性的生冷席卷着整个城市,昏暗的路灯映着纷纷坠落的银杏树叶,萧瑟的同时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温暖。纪如生穿着灰色大衣配着白衬衫,双手慵懒随意的插在口袋里,犹如画中走出来的男人,气质风度绝佳。回家需要经过的云山路僻静清幽,此刻行于其中,仿佛有着净化心灵的力量,就连路边长椅上蹲坐的猫咪都显得十分的可爱,纪如生蹲下,来自于猫咪身体柔软细腻的毛散发着微小的暖意,他浅笑,这样的场景看在站在对面望着他的人的眼中,十足的久违了。
仿佛一个世纪后的再见,纪如生起身望着林栩栩风中娇小的身影,极力的按捺着心中的翻江倒海,他还是这样,在别人无从知道的角落里输的一塌糊涂。就好像那年夏天初见的情景重现,零星飘落的淡黄树叶一片一片被回忆的针线拼驳成了记忆的网,白衬衫与白球鞋两两相望,他还是那个好看的少年,而她只是那个仰望他而存活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