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走?”桑矜一脸逼真的无知,“是谁有这样的胆子,上玉山劫人?”
焱昌坦然接过话去,“近来东荒频频降雨,且我知道你一直维护看重洛央,我们都以为是你将她劫了过来呢。”
“我若有这本事不就好了,救醒父王,我也就能继续作我的无忧王姬了,何苦像现下一般,独自一人撑起全族。”说到此处,还真是心中几分苦楚,桑矜不禁眼泪盈盈,看得焱昌心疼。
“垚坤,桑矜既说了洛央不在此,你就也别继续跟东荒较劲了,且寻寻其他地方。”焱昌看着桑矜的样子,实在不愿垚坤再继续为难桑矜。
垚坤自然要卖焱昌几分面子,也不再追问,一盏茶的时间,简单坐聊。
见天色已晚,垚坤和焱昌竟主动提出留宿之请,桑矜虽不愿夜长梦多,但于情于理也不应将人撵出去,只得将二人安置在离洛央远一些的偏山。
晚间小宴过后,洛央照例到青帝的寝殿替他施法医病。殿门沉沉地吱呀一声。
青帝正闭目打坐调息,“洛央来了?”
洛央福身一礼,“青帝、青后。”
青帝缓缓睁开眼,朝洛央招呼“快过来。”
洛央缓步在青帝的注视下朝青帝走去。青后在一旁看着青帝望向洛央的目光,那目光简直就是透过洛央的身影注视着另一个人,那个人是就是青帝魂牵梦萦所系之人,那个人就是自己一生难解的心头结。他望向那个人的目光就是这样,而她却一生未曾被枕边人这边深情凝视过,无论多么宽容贤德,却始终有一丝幽怨和嫉妒。
而在洛央看来,这只是青帝对晚辈慈祥的目光罢了。洛央探了探青帝的脉细,已无大恙。心中欣喜,青帝快快好起来,她也就可以出发去寻穹无了,“青帝,您大致无恙了,我再助您调息半月,想必就能彻底好转了。”
“辛苦你了。”青帝复又闭上双眼,接受着洛央的水灵调息。
一刻的时间,完成调息,青帝和洛央齐齐收回心神。
青帝看看洛央,“听桑矜说,待本帝好转之后,你可是要离开空桑山?”
洛央点点头,“嗯,我要去寻一个朋友。”
青帝咽下青后喂送的药汤,思索片刻,“洛央你是否想过光复北荒神族?”
洛央一时怔住,她从未如此想过,甚至从未真正地把自己当做是北荒神族来看待,此刻青帝这般问,她才想起,她是不是一直遗忘了什么与生俱来的使命。许久,洛央缓缓摇摇头,“我不知道北荒神族该是什么样子,光复了它又有何意义,许是因为我的记忆是不完整的,所以光复旧族这种大业,我不会去做也做不到。”
“嗯,这样啊。倘若你有光复北荒神族的想法,我倒是愿意助你。”
青后听闻此言,心中一颤,面上却不露声色。
洛央没甚在意地点点头,“多谢青帝厚爱。”
待到洛央告辞,青后放下药汤碗,试探着问青帝,“青帝方才所说愿襄助洛央光复北荒之事可是真心?”
“自然。”
“青帝,北荒神族可是罪族,襄助他们必定为四荒所不容啊!”
青帝一记眼刀望向青后,“青后,你原也是北荒神族之人。”
青后噎住,不再多言。
空桑山东侧偏山小殿上,焱昌与垚坤正对弈。
垚坤随意闲言的样子,“看来如今这空桑山,已经是桑矜在主事了。”
“是啊,我的桑矜最是能干了。”
垚坤落下一子,“你的桑矜?可从没听说过神族的两帝王可结为夫妇的。”
焱昌一个失神,手上棋子落偏。
“正如,眼下棋局,原本你已是纵横睥睨之势,可一子之差,眼看就要满盘皆输。”
焱昌收手,意在棋局认输,“垚坤既然话已至此,相必定有对策吧。”
垚坤胸有成竹地一笑,“我想同样不想让桑矜继位的还有东荒神族节薅王子。”
焱昌警觉,“你想作何,这其中又与你有何益处?”
“我确实是有我自己所取,顺便送兄弟你一个顺水人情。”垚坤说着望向门窗处,“有佳人上门,我就不打扰了,夜色很美,吾独赏之。”
垚坤拉开殿门,门前站着的正是桑矜佳人,垚坤越过桑矜身侧走了出去。只余焱昌和桑矜两人。
焱昌见桑矜来了,喜形于色难以掩饰。
桑矜终于艰难迈步走进房内,“我……记得玉山山谷,你亦受了重伤,又耗损了一夜的灵力护我,所以,来问问你,身体可好些了。”
焱昌上前一步,拉住桑矜,“你是在关心我。”
桑矜低低头。
焱昌发现桑矜没有甩开自己的手,很是欣喜,“我知道,你是在意我的。我很好,只是很是思念你,若再能如那般相拥一夜,便是再耗损百年的灵力也不可惜。”
相拥一夜……这字眼一下就让桑矜想起那晚的场景,和焱昌胸膛的温度,不禁脸色羞红。
焱昌见桑矜的模样,更添心动。不自觉之间,低头用自己的唇吻上了桑矜的薄唇。
桑矜双手支在焱昌的胸膛,努力推拒。
已经入了怀,哪那么容易就逃掉,焱昌双手揽住桑矜的腰,紧紧地把她按在自己怀中,舌齿之间亦是一场大战。垚坤一番话让焱昌觉得桑矜与自己在一起的希望是那么渺茫,可是他偏偏不想就这样放弃,他想拥有她,他想植根在她心里命里。
最后,桑矜全盘认输。我无法推开你,不是你多强大,是无论我怎么推拒,也没法阻止你走进我内心的脚步,所以只能输得身心全无。
有野心的人往往更能看到旁人眼中的野心。垚坤来到节薅殿内。
二人一番见礼之后,各自落座。
“垚坤太子深夜来访,不知有何事?”
“节薅王子。”垚坤刻意强调王子二字,“本太子很是欣赏你的脾性,温文尔雅,王者气度,宽厚从容。颇有他日东荒帝王之姿。”
节薅笑笑,“垚坤太子过奖。”
“你乃长子,灵力上超过桑矜王姬只是时间问题。”
“只要能尽神族之职,守护东荒子民,为帝为王或是辅佐之臣,对于节薅来说并无区别。”
“节薅自然是识得大体的,只是青帝已经多年不理朝政,说是身体抱恙,可是五荒之人周知他是心中惦念昔日的妖女清涟,相思成疾,东荒民众疾苦他不理不顾,桑矜王姬却还一心以救治父亲为己任,更是无暇福泽子民。”垚坤阔袖一挥起身继续言道,“我九州富庶,乃是九州神族苦修灵力,震慑妖魔、丰沃山河的结果,作为五荒中央,惟愿其他四荒与九州同富庶。”
节薅凝眉细思。
“现如今洛央在你东荒神族中,想必你父王必定是日日与之相伴,追思过往,乐不思蜀,更不理会其他了吧。”
节薅轻叹一口气,“只可惜,我人微言轻,无可奈何。”
“那不如做些什么改变如今人微言轻的局面。”
“垚坤太子有何高见?”
垚坤拿出一黑一白的两只小陶瓶,“黑色是无妄河之水,饮之可忘却前尘,白色是鲻鱼泪,神族饮之灵力尽失。”垚坤上前将两只陶瓶放在节薅手边,“一个忘却清涟旧情的青帝想必不会留一个凡人在东荒神族之中。没有旧情挂心,身体又已转好,青帝自然会重新振作起来。待到青帝重新执掌东荒事务之后,赤帝必会求娶于桑矜王姬,那你,顺利成章地便成了太子。”
节薅轻轻摇头,“只是,这世间唯一的水灵系于洛央一人,如何能废掉她的灵力?”
“节薅太子放心,失掉灵力只是暂时,月余便可恢复。”
垚坤一声节薅太子,节薅内心压抑已久的那份渴望和野心仿佛破土而出,再难平复。节薅神色一如他的内心,翻涌不安。
垚坤见节薅样子便知算计已成,默默走出门去。
次日破晓时分,洛央照旧来到青帝宫中,青后却不在,据侍人说,青后是被节薅和桑矜领着去东海看日出了。
洛央在殿下参拜。
“起来吧。”青帝声色和蔼。
洛央上前正欲施诀医治青帝,却听青帝说,“你长得很像你母亲,性子却像那个凡人善良乐观无欲无求,你母亲是无辜的却执拗不肯解释,整个北荒也是无辜的,唉…”
洛央听得满头雾水,想来应是北荒灭族有什么无奈和隐情吧,但那毕竟是过去的事情,而且是洛央一丝也不记得的过去。“青帝?那些旧事不利于你的身体,还是不要想了罢。”
青帝的眼神愈发飘渺,洛央看着心惊,心道不好,“青帝?你怎么了。”
“央央,此番你在我空桑山必会受一番委屈,我且求你,若有一日你得势,放过东荒,放过东荒神族。”
“啊?”洛央更不懂了。
青帝一口血呕了出来,洛央震惊失色,连忙运气灵力护青帝经脉。
青帝伸手拦住洛央,“不必浪费灵力了。”青帝拉起洛央手掌,四掌对合,“我族中有不安分之人,他日必有动荡,你我灵力不同,但我将满身修为传你,望你自保。”
洛央感到巨大的力量涌入自己的经脉之中,游行几周之后渐趋顺畅,而面前之人却如枯萎般,渐渐头发花白、憔悴满面。
青帝收回手掌,微微一笑,用最后一丝精神望着洛央,“清涟,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