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
南宫璎华咆哮着奔上前去,刚刚还精美的屋梁却只剩一片焦土,燥动的火苗还在跳动,扑起的飞灰弥漫了整个视野,所有人脸色哀戚,这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可南宫璎华却毫不迟疑,继续向前冲去。
“快拦住他!”
南沧帝目色沉沉,冲着不远处的将士大声吼着,无论如何南宫璎华都不能在南沧发生意外,至于那个女人,死人没有任何价值。
“好吵啊!人家刚火海逃生,想休息一下都不成!”
南宫璎华脚步一窒,不可思议的转过头去,只见废墟前一女子狼狈的趴在地上,头发卷成一团,衣衫凌乱,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却是笑盈盈的看了过来,洋溢着劫后余生的欣喜。
“璎珞!”
南宫璎华有些不可置信。
“我刚才差点就能看到有人英雄救美了!这墙倒得真不是时候!”萧晓九嘟嘟囔囔道。
“璎珞,你还活着,太好了!”南宫璎华将萧晓九狠狠抱着,不忍放开。
“喂,你弄疼我了!…啊!干嘛!”
“抱你回去!”南宫璎华答得理直气壮,直接越过南沧帝,向栖梧宫走去。
“谢谢!”
萧晓九在心里暗暗说道,看来自己还是有人关心的,尽管他只是将自己当成了他的妹妹…
南宫璎珞,你有一个好哥哥…
“终于都离开了!”
萧晓九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深呼了一口气。
“小姐,你为什么要装睡啊!皇上和太子殿下特别担心你呢?”
凝香默然无语,半响才回过神来,斟了杯茶,递了过来。
萧晓九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放在身侧的矮桌上,手指揉着泛痛的额心,理直气壮的解释道,“如果他不走,那一大群人也不会走,我可不想被烦死!”
突然想起什么,急急抓住凝香的手,翻来覆去的查看,“凝香,你也受伤了,怎么不去休息!”
“我要照顾小姐,不再让其他人欺负!”
凝香抽了抽鼻子,将眼角泛起的泪花又逼了回去,扯出一个笑容,“小姐,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去阎罗殿转了一圈,阎王不收我,我便回来了,”
看见凝香又要哭的样子,只得安慰道:“好了,不要哭了,烦死了!”
萧晓九被一股哀怨的目光盯的头皮发麻,“你干嘛一直看着我,都不说话!”
“小姐嫌烦!”某个丫鬟很老实的回答。
“额…我要休息了!”萧晓九无言以对。
“嗯,小姐好好休息,我去小厨房做些吃的!”说完便飞快的跑了出去,晓九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笑。
这次能逃过一劫,真是九死一生了!不过她并不是逃出来的,而是被人扔出来的。
当时凝香刚滚入火丛,边沿的支架便开始坍塌,萧晓九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绝望的闭上了眼,就在这时听到有人戏谑的说道:“这样就玩完了,真没意思!”
这里竟还有其他人!
她抬起头,才发现不知何时横梁上躺了一个人,火光汹涌,横梁岌岌可危,他分外不觉。
墨发纷飞,脸上戴着银色青铜面具,带着奇怪的花纹,他就像在大火中化形的鬼魅,张扬而诱惑,一身红衣,在大火中分外妖艳。
“竟被几个女人算计,算你活该!不过本少爷觉得你有几分趣味,决定放你一条生路!”
“你一直在上面看热闹!”萧晓九有些恼怒。
她可以接受有人对生命的漠视,但不能接受有人将别人的垂死挣扎当作乐趣。
红衣男子无视萧晓九含怒的目光,一个跃身,便到达她的身侧,逼身而来的气势,似乎让火舌都退却了几分。
一双手抓住了萧晓九的肩膀,她微微一愣,一口咬了上去,身子一空,便被扔了出来…
最后只记得鼻尖一缕桃花香夹杂着淡淡血腥味…
萧晓九静静的站在梳妆镜前,透过铜镜,看着里面的自己久久不语!
明明还是一模一样的容颜,身份遭遇却已全然不同。
她有些举足无措,之前虽时时刻刻告诫自己要谨慎小心,但总是心存侥幸。她无意争宠,无意至高权势,只求得一隅安身之处。
她甚至有些庆幸南沧帝刻意的冷落。
可如今,突如其来的暗害使她措手不及,而她却连是谁想要害她都不知道,闭眼全是仇人,触目全是血腥,这样的世界让她惶恐不安。
“小姐,芙蓉羹做好了,我还加了莲子、蜜枣、枸杞、百合,可以补血养颜哦!”凝香笑吟吟的拂开珠帘,端着沉木托盘缓缓走了进来,一只琉璃碗散发着淡淡热气与袅袅清香。
萧晓九把玩着那根从御膳房带回来的鹅毛,身上伤痕累累,而它却洁白如新。
“我们去御膳房走走吧!”
“小姐”,凝香一脸为难,“御膳房正在重修,皇上已经派人搜查过了,没有任何线索,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凝香语气有些惊恐,“据说里面发现了一具尸体,似乎是昨日那个小太监,还有早上在花园的井中发现了管事的尸体,他也被灭口了!”
“太子殿下可有说些什么?”
萧晓九紧紧抓着手中鹅毛,仿若溺水的人抓着漂浮的浮木。昨天还活生生的人转眼便化作枯骨,这皇宫…还真如传闻般残酷、可怕。
凝香感觉萧晓九气息有些不稳,惊讶的抬头,却见她面容平静,隐隐含有几分惊惬。
只是眼前这人,她也有些说不清楚,有时候觉得她镇静的过分,有时候又觉得她稀松平常,毫无异样。
她摇摇头,驱赶走脑海中的胡思乱想,立马换上一副崇拜的表情,“太子殿下说已经派人盯着宫里的丫鬟了!他让您放心,一定会将凶手抓出来。”
凝香一想到在这硕大的宫城里,不知道有什么人隐在暗处对她们暗含杀机,心里便一阵恐慌,只是又想到太子殿下笃定的语气,那丝恐慌便慢慢散了!
“哦!”
萧晓九答得心不在焉。
“凝香,我让你做的东西呢?”
“在南厢放着,奴婢去拿。”
“小姐,这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凝香捧着一卷白布与各色丝线,以及一些圆筒状物质,有些不明所以。
“你不是要我去献礼吗?”
“小姐是要做刺绣吗?可这也太大了吧!而且上面还有那么多小格!”
萧晓九眨了眨眼睛,笑的一脸神秘,“以后你就知道了!”
傍晚时分,南宫璎华派人传来消息,“小姐,太子殿下已经审出指使纵火的是夏美人,夏美人和荷才人都是南阳候所献舞姬,皇上对夏美人格外宠爱,只因其身份低微,故只封为美人。南阳候得知此事,后悔自己选人不慎,当场将夏美人诛杀了,只不过…”
凝香递上一个包裹,“这是在夏美人身上发现的,太子殿下问小姐的意思!”
萧晓九打开锦帕,里面是一颗巴掌大的夜明珠,珠上有几道细纹。微微抬手,夜明珠滚落在地,碎成两半。
“小姐,里面有东西?”
萧晓九将藏在珠内的东西拿出,里面是薄薄一层蚕绢,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她细细看过一遍,然后随手交给了凝香,嘴角微动,带着无尽叹息,不知是感慨还是庆幸。
“小姐如何知道有东西藏在里面?”凝香满眼都是崇拜。
“夜明珠圆润晶莹,一看便知是上品,但中间有的地方,颜色略有差异,应该是贴合而成。”
清淡的语气传来,竟带着浓浓倦意,凝香抿着唇,没有再问,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玄和一百零六年,九月二十六日,阴。
一清早,天还没亮,萧晓九就被凝香从被子里拉了出来,手忙脚乱的梳妆打扮,萧晓九懒得理会,便任她折腾,自己继续补觉。
这些天,凝香也隐约摸出这位新主子的性子,她看似清冷,实则性情随和,对权位尊卑并不放在心上,于是看着她深闭的眼睑,她也只是摇了摇头,手中动作却不曾停歇。
“皇后娘娘驾到!”
一声传喝,萧晓九随着领路的太监缓缓走入华清殿,她还是一身青衣,只不过布料比以往华贵不少,裙底镶嵌着青白流纹,长发一层层盘起,被逼着多戴了几支珠花,她看着花枝招展的自己满脸嫌弃,却在凝香满满的期盼中飞快的闭了嘴。她可不想被絮叨。
一入华清殿,便闻到迎面而来的脂粉气息,萧晓九不悦的蹙了蹙眉,走入正殿,拜见了皇上,又与几位世子侯爷一一行礼,方才在皇上右侧入座。
银川太子与平安王依次坐在皇上左下方,右下方便是南阳候了!再往下应是朝中大臣,文臣武将分列两侧。
自萧晓九落座起,南阳候便频频视之,晓九一直未加理会,熟视无睹。
记得凝香说过,璃妃之父是当朝右丞,合嫔是太守之女,柔妃是谢刺史胞妹,璃妃温雅,柔妃娇柔。只是皇上并不喜柔妃,但柔妃深得太后宠爱,又育有一子,得太后庇佑,所以后宫无人敢招惹。
只是这太后也真是奇特,不喜亲儿却对孙儿百般疼惜。
据说太后在七月份便去了别宫避暑,即使南宫璎珞嫁于南沧和亲也不曾回来,故南宫璎珞虽有皇后之名却并未经册封之礼。
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拖着不肯回来,不过萧晓九现在乐得清闲,而大厅那一堆莺莺燕燕估计更是开心,尤其在看到皇上都不怎么待见这位新皇后后,沉寂的心思又开始复苏起来。
钟铃声起,宴会始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