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湖月昭南
“放肆!”卿睿凡自己都狠不下心凶慕容芷的,现在却被湖月一个不高兴凶得这么大声,他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参见皇上。”殿里的人也被卿睿凡这突然的一吼弄蒙了,齐刷刷跪了一地。慕容芷却是坐在原地,看着面前两个男人一时间无言以对。
她觉得自己今天的黄历肯定看错了,不宜起床,起床就这么多事。
“来人,把湖月给朕押下去关起来。”卿睿凡也是突然被惊到了,不容分说就下了惩罚,蓝衣在身后叫来人,湖月却是连反驳也没有一句,乖乖的跟着走了。
“阿芷,你没事吧?”卿睿凡挥手撤走大部分人,急急忙忙的向前,两只手抬起来,本来是想抱住她的,抬到半空又突然放下,他不想惹她不开心。所以,即使担心她空洞的眼神,也终极除了话语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没有。”慕容芷直直的看了卿睿凡好一会,才摇头回答,声音难免的带了迟缓。放在卿睿凡耳朵里却是受了惊吓的表现。
他知道湖月的性子,不该是这样的。那么温柔的人,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很少这么情绪外泄。他也从来都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上心,那么,慕容芷,是他的什么人么?
“阿芷,李珍的事情我知道了。”卿睿凡叹气,又想起了这一茬。
“嗯,太傅怎么说?”卿睿凡知道了就表示李郁也知道了,这毕竟是他家的一部分事情,会打听也实属正常。
“太傅说听凭处置。”卿睿凡一直都知道李郁识大体,但是他们也都知道,这件事若是真的要追究怕也不会闹太大。反正也不过就是后宫妃子的死活而已。
李郁不喜欢后宫,那些用鲜血染就的朱红色让他看了只觉得残忍。他也早在李珍决定的时候就说过了,进宫之后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担着,他再也不会帮任何忙了。宫门一入深似海,从此家族和她无瓜葛。
“知道了。”慕容芷对这个回答稍微有些惊奇。她还是不相信李郁真的那么绝情。要是他真的这么狠心,当初为什么任凭了李珍去闹花灯会?为什么拉下了老脸来求卿睿凡也要让李珍进宫?这时候说不管么?谁信呢。
卿睿凡观察着她的脸色,看到明显的嘲讽色彩,无奈的摇摇头。李郁已经被这个李珍拖得无可奈何了。花甲年纪的李郁想的不过就是一家人和和美美,李珍任性了那么多年,李郁送她进宫已经是最后的仁慈。之后的路她要自己走,死活都与李家无关。
“阿芷,刚刚宣抚使楚昭南过来求见了。”卿睿凡坐下来,迟疑好一会还是伸出右手,轻轻握住近在咫尺的人的左手。有些凉意了。
“哦?见你还是见我?”慕容芷没有挣脱。他的手心好像很暖,一股股的热气往她身上窜。好像,这种感觉也不赖,很安心的样子。慕容芷从来没有起过“依靠”的感觉,素日里都是别人依靠她,自己满心自豪,什么时候像现在这么柔和了?
“见你。”卿睿凡也不知道楚昭南是怎么想的。但是有常栋的担保和楚昭南清亮的眼神,他也没了拒绝的理由。反正他会在她身边就是了。
“哦,回宫再说吧。”慕容芷这两天没时间搞这个,楚昭南想见她完全就是套个夜行衣翻个墙的事,非要走正规渠道她也只能陪他玩玩。
何况,她也是看到了卿睿凡眼睛里的怨念的。这个男人刚刚还因为湖月的事情恼火,自己不想再撞枪口上。她没有要惹恼这个家伙的觉悟。卿睿凡虽然说在她面前是百依百顺,可还是没有到给他下结论的时候。
果然,卿睿凡听了之后,手上的力道更加轻柔。应该是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慕容芷眼睛眨了眨,略微笑笑,拿了一只杯子递过去:“给你。”
卿睿凡接过来,看着里面枯黄色好像落叶一样的水,也只是看了眼,后又仰头喝下去。慕容芷抬眉,也不说什么。虽然她很好奇。
“人家说帝王多疑,你倒是放心。”不痛不痒,掩盖了慕容芷的好奇心,但是在卿睿凡看来却不是如此。
这是,关心么?
“阿芷,我从来不会不信你。”卿睿凡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慕容芷会问出这么容易让他误解的话来。不管是好的方面或者坏的方面,他都还是开心的。
所谓的爱情最开始不过就是,我喜欢你,想让你也慢慢喜欢上我罢了。感情是一个人的事情,但是爱情不可能只靠一个人。
“阿芷,所有你给我的东西我都会很开心的接受,所有我能够给你的权利都是绝对的信任,所有我说过的话,都不会有变质的一天,我,喜欢你啊。”卿睿凡手上还是执着慕容芷的手,一字一句的说着烫死人不偿命的句子,眼睛里好像是海面上的惊涛骇浪,风声呜咽但最后全部都是她的影子。
慕容芷眼睛里的晴明一点点消失,看着面前这个人,手忘记了抽出来。她被他眼睛里那种狂怒的悲伤和情愫堵死,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种平静深远,狂风过境一样的,所谓爱情么?
“哦。”脸色变了好几变,慕容芷的眼睛游移,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热茶慢慢蒸发热气变成死水,她听见自己这么说。是为什么?为什么话说出来后自己都有遗憾和后悔?她不知道。
卿睿凡最后还是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缓缓的抬起了她的手,弯腰,靠近,把自己俊秀的脸贴在她微微发凉的细腻的手上。很奇异的触感,但心里终归还是苦的。
单恋的苦痛就在于,不管是不是真的很难过,都永远不可以说出来
“云霜不妨好好考虑下,毕竟跟着皇后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汪姩宸把好好两个字咬得很重,好像她不从就有什么坏事发生一样。云霜挺着脊背站在她面前,从行礼之后她就没有哪一次是弯了腰的。汪姩宸虽然看着很扎眼,但也没有说什么。
“娘娘是说,只要云霜过来,不仅能够变成娘娘的掌事宫女,还能够提早出宫嫁人?”云霜避重就轻,一边埋怨自己怎么就忘了隔墙有耳的铁律,一边费心想着词汇和面前这个缠人的妖精对峙。
“云霜这么说也没错。只是,本宫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雍王爷好像和云霜有些缘分,本宫倒是可以帮忙。”汪姩宸慵懒的拨弄着面前盘子里的桔子,眼神懒淡,但丝丝点点都是锋芒。这个人摆谱的架势还是有的。可是对云霜,完全没有作用。
“娘娘……”云霜做惊慌状。是么,雍王爷又怎么样,对她来说,爱情要自己争取,这种威胁,拿来何用?再说了,一个区区的妃位真的就能比皇后所做的多么?真是可笑。
但是很明显的,汪姩宸真的信了。她轻蔑的眸子透露出:不过一个奴婢罢了,这世上谁不是为了自己而谋划一切?只要利益得当,说法合适,哪里来的那些忠心耿耿?
“云霜应该明白,人都是自私的。皇后娘娘身居高位,能够从你这里得到的东西少之又少,你又拿什么去得到你要的东西呢?”不可否认的,在说服人这点她还是有点本事的。或者说,深宫生活给了她更多的感悟。
“可是本宫不一样。本宫要仰仗你往上爬自然就必须满足你的要求,这样,你跟王爷也有更多的可能性不是么?”晓之以理,汪姩宸的说法完美无缺。要不是云霜有了计较多半就被骗过了。
不同的人阅历不一样,对于一件事就会有不同的说法,越是这样,越需要判断。云霜那么多年都跟着慕容芷,要被骗走早就被骗走了。
“娘娘恕罪。云霜想考虑下。”云霜还是没有扯开脸,选择温水煮青蛙。汪姩宸觉得自己逼迫太过也不好,只能答应了。离开院落的那一刻,云霜眼神锋利起来,去掉绵软,她还是那个云家掌门人,和那个,为了不被要挟的独立女人。
沐府。
“伯伯,我们一定要这样么?”女子站在月光散漫的院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变成银色的,院落中央的石头茶几上有一个方方正正的锦盒。
“丫头,我们没有选择。”沧桑的声音穿过风雪和岁月而来,就连一个叹息都是那么沉重悠长。
“丫头,你想说的全部我都明白。但是你也要明白,没有什么事能够比那个更加重要。”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隐隐约约的闪着光,握着竹杖的手满满都是茧子,岁月刀刻斧凿。
“我知道了。”女子终于还是没有再问下去。往前走去,双手放在锦盒上,平滑的手感只能让她皱了眉心里叹息,气沉丹田,运转周天,一炷香之后,随着女子手上的青筋凸显,锦盒慢慢变形,最终受不住破碎,青色的灰撒了一地,两只兽耳一样的提把掉下来,上面深深刻着一个字:
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