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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卿相 第七十五章 名军大将莫自牢(下)

齐军再次趁夜奇袭楚军营地,这次不是试探——齐国北境军主帅庞海亲率大军,血光伴着火光一同绽开,营地之中一时人仰马翻,楚军损失巨大。

自小半个月前,楚军便几乎每夜都会受到齐军的一次骚扰,除了负责岗哨巡逻的将士几乎日日难得休息之外,其他人枕戈待旦也快成了习惯。

可没有人能将这种“陪着你玩撩一下就跑”的游戏精神发挥得旷日持久——谁的精神头也没足够到折腾十几天还可以若无其事的。

这几日楚军营地已然有些外紧内松的意思,甚至直接负责巡防值守的将官也有些怠惰了——让齐军看到他们不是没有防备就够了吧……甭管是将还是士,总要休息好,才有力气打仗啊。

至于林世卿,由于顾及常笑初来,自前几日打方甄处告辞后便宿在了楚军之中,邻着常笑营帐,因此,对这些事多少也听说了些。

林世卿虽心觉不妥,但后来想了想,便又觉得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这是真的没办法,齐军偷袭挑对象,专门打楚军,连周军将士一块油皮都没碰过。

现在这件事还只停留在楚军中几位高级将领口中,还只停留在林相或已同齐国安通款曲了——若不是孟惊羽压着,传开来后,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林世卿将自己质子似的“押”在楚军这里,怕是也未尝没有这方面的考量。

听到帐外喊杀声后,常笑第一时间便找到了林世卿这里。

常笑没有哭没有叫,反应几乎可以称之为淡定,林世卿甚至感觉这个半大少年第一时间就来找到自己,想的并不是寻求庇护,而是看看他这林先生有没有事。

自打孟、林二人回到军中,二人各归各位,孟惊羽忙着继陈墨阳身陨后带着几个新提拔的得力将领,安定军心,林世卿则忙着帮助方甄遮掩着再禁不起任何意外的周军帅帐,谁都没顾得上这个救驾有功的村人少年。

对常笑,林世卿有意授其课业武艺已久,可每到行动时却总会被些旁的事情打断,心道既已暗暗认了做人师父,徒弟礼数周全,他这师父却不称职,心里便总有些愧疚。

思及此处,林世卿拍了拍常笑,示意他跟自己出来:“怕吗?”

常笑点点头,直言道:“怕。”

想了想,又补充道:“记忆不深了——我有几次被卖时,都是被卖到了那些正避兵祸的人家里,见过打仗,所以现在感觉还好,只是这次离得确实近了些,多少还是有些怕。”

林世卿难得露出点真心实意的笑容:“你能承认会怕,这是好事,人要是连怕都不会了,那还有什么能牵制的呢?”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在自己身上找到了些年幼时兄长对自己耳提面命的痕迹,竟觉得有些亲切:“怕是人之本能,正是因为怕伤、怕死,但更怕家国沦陷、百姓流离,所以能克服怕,能战胜怕,这才有舍生取义,悍不畏死。”

常笑凝眉思索半晌:“我可以懂先生的意思,但我还是怕。”

“怕吧……”林世卿轻声道,看了看战事正酣的不远处,旋即掉头回了营帐,常笑没听林世卿也叫他一起进去,原地踌躇片刻,想了想,还是随着进去了。

帐内,林世卿掀开了自前几日那少年郎离开后便恢复了原样的硬床板,从中空的行军床中搬出了一个近床长宽的大木箱,放到了地上,一边从袖中抽出一块布帛细细擦拭着那个木箱,一边继续说道:“……当你什么时候有了更怕的事情,便也就不会怕你曾经怕过的东西了。”

常笑顿步在他身后,似懂非懂的看着他的背影,没有作声。

林世卿小心支起了木箱盖子,又开始擦拭里面的东西。

常笑微微一踮脚,越过林世卿的肩膀,看清了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套造型流畅的银白盔甲,压着一体的白披风,较之于时下流行制式简单的玄盔玄甲来说,常笑看到这银甲的第一眼着实是有些惊艳的。

少年人总是向往着大英雄的故事,看到这样一套盔甲,心里顿时涌起几分遏制不住的热意,话里也忍不住带了羡慕:“先生,这是您的吗?”

林世卿像是陷入到了某些回忆中去,一时没有作答,直到全部擦完铠甲后,才回过神似的低低“嗯”了一声。

常笑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问题惹得林世卿不快,或是引起他什么难言的往事了,心中虽还热着,口中却不敢再问,这时便听林世卿问道:“你喜欢吗?”

常笑自打看到这具盔甲,脸上就有了“我很喜欢”这几个大字,可几个字正要脱口而出时,他却又觉得有些摸不准林先生的意思,于是又将这几个字咽了回去,犹豫再三才规矩地道:“自然是喜欢的。阿笑之前只听过‘黄沙百战穿金甲’还有‘黄金锁子甲,风吹色如铁’,从没想过世上会有银甲如先生箱中的这具一般,单是看着便足可想象到一旦穿上,该当是何等风姿气度。只是……先生为何忽然要问阿笑这个问题?”

林世卿沉默一瞬,继而道:“等我……等我以后将这套盔甲给你,你喜欢吗?”

稍稍顿了顿,林世卿又道:“鞍不离马背,甲不离将身,倘是你日后可以做到不惧生死,或许会有一天用得到它的。”

常笑听林世卿说他日后或可将这套帅气的宝甲传给自己,心中一喜,可之后听他说的话又有些听不大懂,于是只好乖巧地应了声是。

林世卿擦过盔甲后,将那具盔甲下的一个小柜子取了出来放到了案子上,而后他坐到了案后的小垫子上,自那小柜中拿出了一节仍带着纹路的浅色干木和几柄指头粗细的小刀。

常笑这才注意到原来那大箱中,除了盔甲竟还有这样一个精致的小柜子放在那副盔甲的战裙下——那柜子不大,形制类似于手提的小书柜,拉门上楔着两个小铜环,打开以后有上下两层,上层是几个木质的人偶,看得出来,都是精雕细刻过的,面上嬉笑怒骂、身上衣饰巾带都雕刻得十分活灵活现,下层则是几截干木并两三把小刻刀。

林世卿坐下后便开始就着那节干木雕刻起来,那节干木有成人手腕粗细,四五寸长短,林世卿手指极灵活,几刀下去,那木头便已经有了些样子。

常笑站到林世卿背后,怕自己扰了林世卿,将呼吸放得极轻极缓,心道,林先生应该是要雕个人,下摆仅到膝盖,露了靴子,看样子是个武人。

如常笑所想,那果然是个武人模样——那个木头小人的甲胄军盔很快便雕出来了,一只胳膊弯着,手掐在腰上,另一只手握在身侧的佩剑上,剑出鞘半寸,剑鞘身上还有些细密的花纹。

即便林世卿雕刻时特意绕过了木头小人的脸,没有五官、没有神情,常笑也觉得这个木头小人应该是来源于真实存在的人,且还非得是个极重要的人才行。

因为没有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将另一个不相熟的人雕刻得这样惟妙惟肖。

常笑几次三番地想问林世卿这个木头小人是谁,可见林世卿雕刻时神情冷然,便又有些打怵,于是只好细细看下去,想着或许可以明日去问问军中其他人。

夜色渐浓,帐外金石喧嚷声渐消,常笑不免有些困倦,半阖着眼正在打瞌睡,却忽听到了帐外的求见禀告声。

林世卿手一顿:“进。”

“参见相爷,”那位将士应该是刚参加过打斗,一身黑的黑红的红,入帐后紧走两步,跪下一礼,道, “末将有事禀报!”

常笑一直觉得林先生不像是会特意记挂着谁的人,因此还格外留意了一下——按说他初来乍到,对军中诸人诸事不熟,可巧的是他前日却替林先生给沈将军带了个话,说是“吩咐人给月汐带两坛梨花醉,就说京城有人要过生日”,还特意强调了一下“要赶在十一月十八前”,而那时候正与沈将军商议军情的将领中就有眼前这位。

常笑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这是沈将军的副将,听说很得重用,沈将军常会带着,平日里便是听什么机要也不会避嫌屏退,只不知他是不是代替沈将军来的,又是有什么事情。

“说。”

林世卿仍在一刀一刀刻着那个木头人,只是从他刻到小人面部时,每次落刀都会间隔许久,不像他之前雕衣服时速度快了。

那位副将佯咳一声,见林世卿终于抬眼后,偏头瞥了一眼常笑,没有接话。

常笑见那副将如此反应,立时便反应过来,也不啰嗦,退了两步一拱手,识趣地道:“先生,阿笑先告退了。”

林世卿放下刻刀,按住了常笑的手,方又拿起刻刀,对那位副将道:“阿笑是我的人,不必避讳,说。”

常笑一愣,心中却是一暖。

那位副将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听话只答了一声是,便自觉往前走了几步,附在林世卿耳旁,轻声说了几句。

林世卿见这人没按自己的话做,皱了皱眉,神情有些不悦,可当听到那人的说话的内容时,手下刻刀竟不自觉用上了力,一个寸劲下去,那将将落到眼鼻位置的刀便立时给那木头小人的脸上添了一道凶厉异常的刀疤。

然而林世卿却分毫都没有察觉到似的,紧紧盯着那位副将,片刻后闭上眼沉沉呼出一口气,再次问道:“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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