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明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似是思量了片刻,才对着卢平笑眯眯道,“卢老弟,咱们一起共事也有好几年,你我之间是不是不该有什么保留啊?”
“此话何讲?”卢平一听,满脸不解,两眼疑惑地望着他。
见卢平的样子不像有假,徐天明愣了一瞬,才低声道,“你们卢氏染坊之所以染出这么好的布,难道没有什么独门秘籍吗?”
“独门秘籍……”卢平低声喃了一句,仔细回想,平日里跟着卢珏义染布都是按部就班,哪有什么独门秘方?
想了半晌,卢平摇了摇头。
徐天明神色一暗,一口咬道,“不可能,石轩明明和我说过,他爹有一本染布的秘籍,后来丢了。”
“石轩?”卢平一头雾水。
徐天明忙解释道,“就是你爹娘口中的云敬轩。”
此话一出,卢平也是满脸的惊讶,“他居然真的没有死!他如今回来可是来找我爹报仇来了?”
可徐天明不愿与他过多谈及云敬轩的事,只是含糊地点了点头,又道,“反正有了云敬轩的帮忙,让你当上卢氏染坊少东家的位置是指日可待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本来出门前就听了些云敬轩的事,脑袋就有些晕乎,现在卢平也不愿再深想。不过今日被徐天明这一提点,他从前还真没想到卢珏义会有什么独门秘籍。
“咦。”卢平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底一亮,好奇心也并被勾了起来,“那这样说,我爹当年对云家赶尽杀绝就是为了那本秘籍了?”
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那本秘籍,徐天明也没有兴趣再和去扒云敬轩的往事,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后,起身理了理外衣,“好了,既然你也不知道,以后就多留一个心眼吧,看来你爹对你还是有所防备的。”
说完,便抬脚出了包间。
而坐在原处的卢平,右手扼住茶杯的力道却是越来越紧。防着他好啊,总有一天他要让卢珏义悔不当初!
……
天空一片蔚蓝,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彩洒满整个院子。竹心正蹲在篱笆旁给淡紫色的桔梗花浇水,动作尤为的小心翼翼。
她牢牢记得小姐以前不喜欢出门的时候,最爱蹲在院子里看这些花花草草,据她在卢家多年的统计,每到七八月,小姐看着桔梗花的时间最长。所以菊清走了,她得把这些花花草草照顾好了才行。
刚想到这,身后的房门便被推开了。竹心擦了擦额角的汗,一脸欣喜地回头。
只见卢湘周身打扮的妥妥贴贴,也没有一丝乱发。
竹心眸底的欣喜一下子变成了惊讶,回过神低声道,“小姐,您醒了怎么没有叫我啊?我还准备给您梳洗呢?”
身边的丫头是谁,卢湘似乎从来没有记过她的名字,只知道这个人好像是娘身边的丫头。对她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缓缓落在她身旁的桔梗花上。
顺着卢湘的目光,竹心勾了勾唇,沾沾自喜道,“小姐,您看这些花多好看。”
本以为小姐会因为她照顾了这些花,即使不会夸她,也会对她露出一个好脸色。
熟料,卢湘忽地面色一沉,冷冷道,“把这些花全都拔了!”
竹心一脸错愕,愣了半晌,赶紧点了点头,跑去工具房找锄头。她没有照顾过小姐,知道小姐还有病,所以小姐的命令更是不能忤逆的。
而还站在原地的卢湘,看着这满院子的桔梗花,眸子越来越冷,她还记得这满院子的花是卢珏义吩咐人种的。
以前在苏州的时候,她的小院也是种满了这一年四季都会盛开的花朵,那个时候这些绚烂的花是一个父亲的慈爱。可是如今她愿意再回到这个冰冷的世界,这些花仿佛一根根刺扎在她的心间。
心很痛,卢湘忽然像发了疯似的跑出了院子。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去有那口水井的院子。夜长梦多,早点将此事办了,她便可以离开这里了。
那个院子她从来没有去过,自然也不知道那口水井会有好几个家丁看守。
他们瞧见来人,愣了一瞬,随即躬身齐齐唤了声‘小姐’。
见这么多人,卢湘也倏地愣住了,目光缓缓掠过他们,直接落在他们身后的那口水井。
其中有一个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笑着问,“小姐,你是需要打水吗?你直接吩咐一个丫头来取就行了,怎么还敢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呢?”
“你是卢家上下都在用这一口水井?”卢湘有些讶然地问道。
听见这问题,几个家丁懵了半晌,又齐齐点头,没道理呀,小姐连这个也不知道。
“这口井除了染坊要用,连卢家所有人也要用?”卢湘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回答她的依然是方才那个家丁,“小姐有所不知,当初老爷为了找好的水源,几乎是找遍整个卢宅,才找到这块宝地,后来老爷干脆打了一口比平常大两倍的井,除了染坊用,咱们卢家的人也够用。”
此刻卢湘沉默了,她也犹豫了,这药粉若是被人吃了会不会伤命,她怎么就没有问过徐老爷呢?若是为了对付卢珏义而害了旁人,那与卢珏义的丧心病狂又有何异?
“小姐,小姐,要不您先回去吧,等会儿我亲自送去您的院子。”家丁笑嘻嘻地添了一句。
卢湘慢慢回过心神,垂下眼帘,柔声道,“谢谢,不用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小姐慢走啊。”家丁望着她的背影,有些疑惑地招呼了一句,随即又乐滋滋地看向其他几个人,“哇,我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小姐呢,小姐长得真好看,简直比那西……西蝉还好看。”
“是西施、貂蝉!”其中一人飞过一记冷眼。
那人讪讪笑了笑,无所谓道,“反正我也粗人一个,反正小姐很美就对了。过去只是听闻小姐是个冷美人,今日一见,果真不假呀。”
“好了,好了,别说闲话了。”另一个家丁急忙叮嘱道。
……
卢湘出了后院,一个人慢悠悠地穿梭在长长的回廊中,事到如今,她该怎么办?无论如何也不能拿卢家上下数十口人冒险。
趁着天色尚早,她悄悄出了卢宅,来到隆福布庄。
守在门口的店员瞧见她后,立马笑脸迎了上来,乐呵呵道,“姑娘是来买布的吧?”
卢湘闻声顿住了脚步,对店员摇了摇头,随即问道,“请问徐老板在布庄吗?”
“您找老板?真是不巧,老板刚刚出去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店员笑眯眯问道,“要不,您先进来坐一会儿?”
隆福布庄,生意兴隆,门庭若市,嘈杂声四起。
卢湘抬首往里面望了一眼,摇了摇头,她素来不喜热闹,更不喜欢一个人面对这么多的生面孔。愣了一瞬,柔声推辞,“不必了,麻烦你替我跟徐老板传个话,就说卢湘在悦来客栈等他,有要事相商。”
“卢湘……”店员低声喃喃,随即眸底一亮,有些惊愕地望着眼前的女子,问道,“请问您就是卢氏染坊的卢小姐吗?”
店员的声音忽然提高的几倍,引得布庄内正在挑选布匹的夫人和小姐纷纷侧目望了过来。
卢湘亦是被店员的一惊一乍给惊到了,对上他还有些八卦的目光,只好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
身份被承认,一道又一道凌厉的目光纷纷投向卢湘的身上。
“原来她就是卢氏染坊的千金,她可是若水镇出了名的冷美人呀,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一个贵妇压低声音在同伴的耳边讥笑。
旁边一个长相较为蛮横的夫人也听见,带着鄙视地目光扫了门外的卢湘一眼,刻意大声道,“的确是一个美人胚子,只可惜……骨子里天生就犯贱!大婚之夜跟别的男人跑了,这么不知羞耻的人还好意思出来招摇撞市!”
此话一出,卢湘本是红润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她们是在说自己吗?在若水镇,她何时成了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店员听了这话,神色也变得尴尬起来,知道这些夫人平时刁钻刻薄惯了,指不定待会儿还要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只好低声对卢湘道,“卢小姐,您先走吧,您的话我一定帮您带到。”
卢湘的注意力还停在那些对自己指指点点的女人身上,所以店员说了什么,她根本就没有在意。
见她还停在原地,丝毫没有要离开的念头,方才那位夫人看她的眼神更加鄙夷了。
“切,不要脸,还赖着不走了!”
一位稍微年轻的妇人,仔仔细细瞧了卢湘半晌,道,“诶,你不是那日和徐家姑爷一同回若水镇的人吗?难道你逃婚当日,是去勾搭有夫之妇去了?”
话音刚落,布庄里顷刻炸开了锅。
店员听到这些诋毁自家姑爷的话,也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刚欲再次出声劝卢湘离开,那位长相蛮横的夫人,已提着菜篮大步走了出来。
“您还好意思找上门来,不要脸的*!”说着,便抓起菜篮中的鸡蛋朝卢湘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