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字迹
顿了顿。
南宫璟霍然站起来,慎重道:“有件事,你必须知道。就是宝藏是事。
沐相是受命暗中保护宝藏的,但对于这件事,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父皇在临终前交代于我,'宝藏一出,皇城既毁',而启动宝藏的机关便在琉璃殿。
我无法判定'红花人'的人知道了多少,然而,可以断定的是,他们也没有找到启动的机关。”
沉思了会儿,又道:“至于其中的奥秘,在陌篱还没有清醒前,我也无法判定。”
“我明白了。”沐歆宁淡淡道。
而后,从袖中取出一锦囊来,递给南宫璟,沐歆宁一双目极其认真地看着:“不是他的字迹。”
刚想走出来,见沐歆宁递过来的锦囊,南宫璟自己认得出,是他交给沐歆宁,陌篱留给他的解城之法。
疑视了眼沐歆宁,南宫璟郑重地接过锦囊,拆开一看:齐柳相争,渔人获利。
背面,一朵鲜艳的红花印。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写得很端正,墨也是极其的墨,以至于每个字都是微微凸起来,眼睛就是看不见的人,用指尖也可以摸得出,很明显的,不似南宫璟那种龙飞凤舞的草书。
沐歆宁起初是不明白的,问过秋彦才明白这'齐柳'二字之意。
见南宫璟双眉紧皱,一声不吭地凝视着那张字条,连同走过去的沐逸辰也是呆呆地怔住,无痕好奇不已,便抬脚凑去,悄无声息地从南宫璟手中夺走那张字条,细细打探着。
“无痕。”南宫璟淡淡喊道。
沐由之也道:“你这老东西,能消停消停不?”
无视南宫璟的不悦,无痕笑道:“你这是什么话,常言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我就奇怪了,能让你们俩同时怔住的,说不定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也没有那回事,寒窗苦读了这么多年,我反正是没见得,不过,那张字条,还真没有。”沐逸辰道,伸手来取那字条。
“有没有,也得让我查看一般,莫非这小妮子连同你们在上面写着骂我的坏话?”无痕连忙转身避开沐逸辰伸来的手,笑道。
“我还不至于。”沐歆宁苦笑,“便是让你看,你能看出什么端倪?”
“那也未必。”无痕道。拿起那张字条,又是透过阳光往死里瞧,又是摩擦边角,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是一番,才挽起自己的山羊胡子,点头道:“看来是个很周到的人嘛。”
“看了这么久,你就得出这么个结论?”沐由之无语。
“诶,你这话说得,欠缺考虑了。”无痕道,“你闭着眼睛,摸摸这字迹,我敢料定,要传递这信息的人,定是个瞎子。”
沐由之不信,接过那张字条,闭眼一摸,果然摸得出,道:“那你怎么确定是瞎子写的,既然是瞎子,看都看不见,又怎么能写出如此端正的字?”
“你是瞎子吗。”无痕问道。
“你这不是废话。”沐由之袖子一甩,道。
“那他是瞎子不?”指着南宫璟,无痕又问道。
“无痕,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沐由之道。
“对咯!”无痕两手一摊,“你不是瞎子,他也不是瞎子,在场的人都不是瞎子,那么,写出这么浓厚的字迹,显然,是写给瞎子看的。
你们看,字迹这么端正,若不是怕写草了,瞎子摸不出,寻常人,会把字故意写得这么端正?”
“你刚不是说瞎子的?”沐由之反问道。
“诶,我可没说哦,群众的耳朵可是雪亮的,我说的是传递信息的人。”无痕咧嘴一笑,道,“我猜,定是瞎子让人写的,而又怕被旁人算计了去,才写得这般浓厚,以便让自己摸得出其中的字。”
“此话有理。”南宫璟点头道。
“可又是何人要帮我们?”沐逸辰疑惑道。
“不管是谁,此人一定是对天凤了如指掌,而且,有可能就藏在我们周边。”沐歆宁双目一凛,道。
“这…”沐由之显得不安,“无痕,你再看看,能否再看出点什么。”
“刚才还不让我看,现在又要我看。我无痕,未免也显得太随便了。”无痕抬起眼,道。
“我看他估计是江郎才尽了,道不出个所以然了。”沐逸辰走来,拉过沐由之道。
“我会江郎才尽?笑话。”被沐逸辰这么一激,无痕极为不甘,道,“这一定是个爱喝酒的瞎子。”
“喝酒?”沐歆宁道,“莫不是纸上那一丝酒气?”
无痕刚要作答,却被沐逸辰打断道:“宁儿,莫不要听他胡说了,你看他医术高明,其实,也就仅仅而已。”
这话听得无痕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也就仅仅而已’,我告诉你,我祖先也出过不少断案如神的清官,遗传下来,我自然也是能探究到点什么。”
“那你倒是再探究探究,也好叫我们服气了。”沐逸辰道。
“好,我说了,可别不服气。”无痕道,“此人不光是瞎子,而且还是个善谋略的瞎子。”
本来也就是沐逸辰不甘下风,惹的无痕,南宫璟本想出言制止,谁知竟听无痕分析了此话,转而问道:“此话怎讲?”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甚是好奇。”沐由之也言道。
“很简单,从'相争'、'得利'二词便可看出。
你们想,若是常人,定是直接派人抓拿齐氏三儿,到时候齐柳两家势力一联合,不打个两败俱伤才怪。然而此人的想法却是不打草惊蛇,在暗中观望,待俩家互相猜忌打个鱼死网破再动手,不是善于谋略又是什么。”无痕一脸小人得势,志气昂扬地分析道。
众人面面相觑,只听,无痕随口又道:“此人还真是万事通啊,他准备的锦囊竟也晓得。”
随口的一句话,众人却听出其中的深意,个个不动声色地陷入深思。
待南宫璟等人各自回去已经是四更天了。
沐歆宁静静地躺在床上思考着今日发生的一件又一件的事。明明很困也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里都是南宫璟那张俊郎的面孔。
想起从前,南宫璟对她说的话总带有一丝戏虐,听起来却偏偏真情得动人。然而,对别人说话时,大大不同,声音低沉而有力,就像是带有不容置疑般的命令,不得不引人注目的,不得不令人肃然起敬。
很有自信,很骄傲,也很有判断力,无论什么事情,都躲不了他的掌控,可是这次为什么偏偏失控了呢。
沐歆宁百思不得其解,欲瞧见窗外的树影摇跃得厉害。
连忙起身,披了件袍子。
深夜的风竟冷飕飕的,如同冰水般。
她的院子,全然是一些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参天古树,唯独这颗幼小的树苗。
那是沐由之宴请四方贵宾时,南宫璟带给她的。
沐歆宁本不屑一视,随手便将它丢在一边,还是伺候她的婢女瞧见了,觉得可惜,将它栽在院前,说是夏天来了,还可以乘乘凉。沐歆宁没有应答,随她而去。哪知那个婢女竟日日为它浇水施肥,明明冬天临近了,却长出了几根枝枝叶叶。
绑好好木棍,树苗似不摇跃得那么厉害了。
看着这颗树苗,沐歆宁竟有些许发呆,隐隐约约是瞧见了南宫璟的影子,将她搂在怀里,还轻生呼唤她'宁儿'。
沐歆宁觉得再也没有比此刻更心满意足的了。
以至于接连几天,沐歆宁一直坐在树下,傻傻地发呆痴笑。
而对于外面,好似全然不关她的事。
亏了无痕给浮生染回了一头黑发,做回正真的南宫璟登基了,琉璃殿重修了,沐由之也顺理成章成为天凤国唯一的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至于那些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密,以及突发的谷枫之战,浮生皆以'齐振雄弑君谋反'一话堵住了众悠悠之口,草草地了结了这一切。
天凤有了新主,边关那些蠢蠢欲动的大军,不再敢肆无忌惮了。至于东秦,虽失去了一位太子,却也迎来了一场大雨,一场久逢的大雨,与天凤休了兵,调养生息去了。
这场阴谋,这场筹划,这场战争,就这样,结束了,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结束了。而对于那些隐藏在这场阴谋里的秘密,便成了真的秘密了。
无痕说南宫璟会醒,但何时能醒,若是一辈子都不醒呢。沐歆宁把自己束缚在城墙之外,不想去理会,不想去想,却是更痛。
也只有靠在那棵树苗之下,方能感到些许安慰。
然,看在沐逸辰的眼中,却是迥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一直隐忍不发的沐逸辰,到了第七日,终是看不下去,忍无可忍地发飙暴走了:“他走了,你就活不成了?
你要一直这样下去吗?当初的霸气凛然都去哪了?你要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关心护着你的人怎么办?”
沐逸辰敛着怒气。
按理说,南宫璟是有可能醒过来的,照他这个妹妹的脾气,不该是这副模样。
沐歆宁知道他怒了,火了。可是却不知说什么好,靠坐在树苗边,脑子里全然是南宫璟的笑。
她并不是悲伤,不是自甘堕落,只不过在那颗树苗下,她觉得很舒畅罢了,却不知另沐逸辰造成这么大的误会,由此想来,他的心中,必然承受了不少罪恶感。
沐逸辰不知道骂了多久,直到要走时,沐歆宁才突然开口道:“哥~。”
听到沐歆宁这一声哥,沐逸辰可谓是又惊又喜,立马回首,看着沐歆宁:“是我对不起你。你怪我吧,但不能这样......”
“哥~我既然叫你一声‘哥’,你该明白,我没有再怪你。”沐歆宁打断沐逸辰的话道,“说实话,近几日,我一直在想璟被你打入悬崖的事,你说他那么精明,事事算计好每一步,我是断然不相信他会如此大意。”
“这件事,我也曾想,但也始终想不出个解释。”沐逸辰眼露惊喜,再道,“宁儿,你真的原谅我了?”
“嗯,我总觉得还有很多事情并不明了。”沐歆宁道。
沐歆宁思来想去,却也说不出好的解释,见沐逸辰释然,便也回了房。
然,墙上,映入眼帘的是一枚飞镖连带一张纸条射 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