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内，大周都城。

天宝六年年这是新皇帝继位的第六年了，太子妃也就是孝慈皇后在新皇继位的第二年死了。是难产而死的，诞下一皇子便撒手人寰了，连封后大典都未举行。后皇帝捧着孝慈皇后的灵牌举行了封后大典，仙逝的孝慈皇后的儿子，也被封为太子殿下了。

皇帝陛下与孝慈皇后伉俪情深，为了孝慈皇后三年未纳新人入宫，如今已过了三个年头了。为了皇嗣着想，也应该开始选秀了。

夜微凉，天以黑透了，夜里吹着点风。

苏合欢一身锦衣华服立于危楼之上，快点月中了，月儿也开始圆了起来。夜空中零散着几颗星子，看来明日的天气算不得太好。

“太后娘娘，起风了。”锦瑟姑姑从屋内拿出一件披风给苏合欢披上。

“哀家乏了，回吧。”

出了望月阁，正要上鸾轿，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了，跪在苏合欢面前，道，“启禀太后娘娘，穆太嫔病重，估摸着撑不到子时了，您……”说道这里小太监瞧瞧的抬头敲了一眼苏合欢的神色，话也适当的停住了。

苏合欢面上泰然自若，似是并没有将这将事听到心里去，但是在苏合欢身边站着的锦瑟却是心中明明白白的。听到穆太嫔病重之时，被苏合欢抓着手臂是有多用力，她心中清清楚楚的。

恨了这么些年，不还是舍不得杀了她。不过日日将她囚禁在这冰冷的皇宫之中，这种生不如死的地方，倒是不如杀了她。

锦瑟在心中暗自无奈的叹了口气。

苏合欢平定了心神，淡淡地问道，“太医呢？”

“穆太嫔不让叫太医。”

“清秋院。”

锦瑟将苏合欢扶上了鸾轿，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起身，尖着嗓子喊道，“摆架清秋院！”

太监宫女们又拥簇苏合欢的鸾轿去了清秋院。

清秋院一个与冷宫的没有差别的地儿，在这个玉宇琼楼般的皇宫内显得极为寒碜，似乎就像一个被人遗忘了的地儿。若不是今夜苏合欢的移驾，这些宫女太监应该都快忘记了，这里有个清秋院，还有个穆太嫔住在这清秋院内。

苏合欢站在清秋院的门前，已经有些掉色的朱红色的大门未关，正厅内还点着蜡烛，昏黄的灯火在清冷的夜里显得极为凄凉。台步进入清秋院内，院子里或许是因为宫婢的偷懒，已经长出了杂草。

一身锦衣华服的苏合欢站在这荒芜凄凉的清秋院内显得格外的突兀。

很久没来这清秋院了，苏合欢也不记得这她有多级没来了。清冷荒芜的清秋院与她那金碧辉煌的长生殿着实是比不得。这么些年没来了，如今瞧着这清秋院苏合欢觉得是这般的小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

苏合欢那这些太监宫女在外头候着，自个儿带着锦瑟进屋了。

屋里就一个婢女伺候的，脸色也是带着不情愿的。也是，谁愿意没事大晚上的伺候一个没钱没势孑然一身的太嫔呢。

锦瑟瞧着那昏昏欲睡的宫女，轻声咳嗽了几声。小宫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嘴里嘟哝着不知道何话，瞧那神色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好话罢。揉了揉眼抬头一瞧，没想到是面前站着的是面无表情的太后娘娘和锦瑟姑姑，回想刚刚自个儿迷糊间说的那些话，小脸煞白煞白的，头重重地不要命般地朝着地上磕，“参见太后娘娘，奴婢不是故意，太后娘娘恕罪！”

锦瑟也未多理会与她，这儿的宫女也就这般了，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还不去太医院请太医来给太嫔瞧病，莫不是你们想病死太嫔娘娘。”

一听锦瑟姑姑这般说了，小宫女又磕了几个头，爬起来匆匆出了清秋院去太医院找太医去了。

床上一脸病容的穆黎音似是知道苏合欢来了，小宫女一出去便撑起半个身子，睁开眸子，瞧着苏合欢幽幽地说道，“原来是太后娘娘来了，嫔妾怕是不能给您请安了。”

“好好歇着就行，你我之间不比讲什么礼节。”苏合欢这番话说的倒真是姊妹情深的。

“谢太后娘娘了。”穆黎音轻笑道。

“病了就该找太医瞧瞧。”苏合欢瞧着躺在床上的穆黎音，道。

“你不就是想我死了，死了就可以解脱了，我们大家都可以解脱了啊……”穆黎音说的有些激动，话还未完忽然就趴在床沿猛的猛地咳起嗽来了，喘着粗气瞧了一样白色的丝帕，上面淌着一片刺眼的红色。

苏合欢倒了一杯有些微凉的茶给穆黎音，却被穆黎音抬手打翻了。苏合欢也不气，漆黑的眸子瞧着地上破碎的青瓷杯，道，“哀家并不想你死，只是想让你生不如死……”

穆黎音忽然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的大笑了起来，“苏合欢到最后还是你最狠呐，先皇是你杀的吧，当今皇上不知是不是先皇的骨肉呢？”

“是哀家杀得，哪有如何？先帝不是最害怕王爷夺了他的帝位么，既然王爷无缘，那哀家便让王爷的子嗣坐上那把龙椅。”

“呵，苏合欢是我对不住你，在这个宫里你我都是身不由己。若是有来生，你我就不要在这冰冷的皇宫里头认识了。”穆黎音苦笑道，一滴苦泪划过眼角，滴落在锦被之上。

穆黎音知道，当她说出那些话的时候，苏合欢不会让她继续苟活于世了。

“这些话你还是可以到地下告知先帝的。”

苏合欢不再理会身后的穆黎音了，走在院子里的时候，忽然听见屋内穆黎音的声音了。

“恭送太后娘娘……”

当太医赶到清秋院的时候，穆黎音已经薨了，那时苏合欢刚回了长生殿。听到这个消息时，苏合欢一个人待在寝宫内，瞧着铜镜内自己脸，忽然便觉得不认识自己了。

苏合欢猛然间将梳妆台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乒乒乓乓的吓得屋外的锦瑟顾不得礼仪，直接闯进来了。

“太后娘娘……”

“锦瑟如今当年那些人就剩下哀家一人了吧。”苏合欢双目无神的瞧着大理石的地面，淡淡地说道。

“是……”

“云姐姐出家了，卿姐姐随着先帝去了……对了，还有钰姐姐！钰姐姐呢？”苏合欢猛然抬起头手死死地抓住锦瑟的手臂，急切地说道。

“钰太妃去年也去陪着先帝去了。”

苏合欢如同一条离水鱼儿，松开了锦瑟，似乎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一样，轻声道，“你下去了，哀家乏了……”

“太后娘娘……”锦瑟还是有些不大放心。

“出去！”

“是……”

苏合欢躺在金丝楠木的雕花大床上，朦胧间似乎又回到以前……

长生殿种着一棵合欢树，是苏合欢亲手种的，如今已过了花期，院里落了一地了残花。

长生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