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情难择
放下电话,姗姗长嘘一口气。
这是铁的事实了,麦迪在东北有家,他的妻子叫,他们已经结婚7年了。他们没有孩子。
姗姗知道:到了和麦迪摊牌的时候了。
问题是如何摊牌呢?
姗姗和老太太算了电话费,离开了电话亭。
姗姗没有马上回家,她来到教堂里。
这是姗姗和麦迪结婚的地方。
不是做礼拜的时候,教堂里没有人,空空荡荡的排椅更加显出挂在前面十字架上的圣像的寂寞。姗姗本来不信教,但她凭着自己善良的本性感受到教堂是神圣的地方,所以她才把和麦迪结婚的地方安排在教堂里,就是为了让麦迪感受到婚姻的神圣,让他感受到这种神圣对他的约束,从而对她对他们的家负责。
但是,姗姗没想到那时候他已经把神圣的婚姻当儿戏了。他在上帝面前撒谎,他已经有了婚姻有了家庭却又结婚又有了家庭,他会受到上帝的惩罚的。
姗姗来到前排的一个座位坐下,她双手合在胸前,双目紧闭,如果这时有人进来,一定认为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在忏悔。姗姗要在这神圣的地方认真想想那个神圣的难题——在终于发现了麦迪的骗局之后,她应该怎么办?
——她可以直接处理这个问题,和麦迪直率地谈,亮出自己掌握的证据,麦迪不得不承认,然后狠狠地打他一个嘴巴,出出这口恶气,和他大闹一场,然后离婚,分道扬镳……
不不!
姗姗想:这样做不合适,麦迪犯的错误应该由他自己想办法弥补和赎过,为什么我要离婚,我和他也是合法的夫妻,离婚实际上是对我的一种惩罚,因为离婚后我将一无所有。为什么不让东北那个女人离婚,把麦迪让给我,让我继续过以往的生活呢?姗姗现在仍然爱麦迪,她深信麦迪也爱她,内心很传统的姗姗想:男人,哪有不犯错误的?犯了错误不要紧只要他改了就好,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她可以到法院告他重婚罪,和东北那个女人一起去告,把这个亵渎神灵的家伙投进监狱,让他在里面蹲个三年两载,让他最后人财两空。
不不……
姗姗想:这样做也不合适,把麦迪弄进去固然是对他的一种惩罚,但我将要跟他一起站在法庭上,还有东北那个女人,这起离奇的三角重婚案必然会引起新闻界的重视,记者会将我和他和她的照片还有我们三个人的丑闻登在报纸上,放在电视录像镜头里,我的名誉也要受到损害。
——那就只有继续忍受了,继续让他这样欺骗自己,也继续欺骗,在双重欺骗中继续让两个家都存在?不不……这无论如何也不行,即使姗姗再传统,毕竟是现代女性,哪个现代女人能容忍丈夫三妻四妾?
教堂里响起有人走动的声音,姗姗睁开眼睛,见是一个老教士来到圣像前,哆哆嗦嗦地给圣像前的蜡烛点灯。那一排蜡烛点燃了,烛光摇曳,恍恍惚惚。姗姗不明白,教堂里大亮的天点什么蜡烛?是为了证明神灵的存在吗?
老教士点完蜡烛以后离开了。
姗姗闭上眼睛继续自己的思索:
要解决问题首先要弄清解决问题的前提。
那么,解决问题的前提是什么?
前提是我不想放弃麦迪。
那么,问题的实质是什么?
问题的实质是一个男人同时拥有两个女人,这就不合法不合情也不合理了。
但是,如果从这两个女人中减去一个女人,变成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不就合法合情合理了吗?
这就像一道“3一l二2”的小学生算数题一样简单。
但是,减去的这个“l”是谁?
是姗姗?
还是?
如果愿意放弃麦迪,那么事情就简单多了。
如果也像姗姗一样不愿意放弃哪?
那么,减去”l”的决定权就在麦迪手里了。
麦迪决定减去哪个“l”,取决于哪个女人在麦迪心里重要,或者说麦迪对哪个女人印象好。
站在被告席上的人还有选择权,这有些不合理。但又没有办法,因为在麦迪的生活中同时存在两个女人,他就有了选择余地;而在姗姗和这两个女人的生活中只存在一个男人,这就使她们没有了选择余地。
世界上的事物真是不可思议,本来姗姗有理的事情,现在反倒要考虑麦迪的好恶了。
接下来姗姗就又想:
那么,如何取得麦迪的好感,使自己战胜,最终被麦迪选择呢?
这要看男人在这种情况最喜欢什么?最讨厌什么?
最喜欢沉默。
最讨厌吵闹。
沉默会使男人感到女人的优点,惊喜地发现原来这个人身上还有一种难得的宽宏大度。
吵闹会使男人感到女人的弱点,遗憾地感觉原来这个女人还没脱去一种常见的小肚鸡肠。
如此看来,还是沉默好。就装做什么也不知道,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表面上仍然和麦迪一心一意过日子。这绝对不是窝窝囊囊地忍让,因为这种人为的沉默中有两种力量:
一方面,东北那边的女人不是也怀疑麦迪了吗?那就想办法再给她一个足够的证据,证实麦迪在深圳这边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家存在,那女人一旦证实了是不会善罢干休的,她会和麦迪闹,她这一闹,男人就烦,就会破坏麦迪以前对她的好印象,就会在选择中舍弃她,和她离婚。姗姗就占了上风。姗姗会在沉默中耐心等待,等待着堡垒从”敌人”的内部被攻破。
另一方面,姗姗会在沉默中加倍对麦迪体贴温柔,让麦迪感到自己好,让麦迪舍不得抛弃她,最终一心一意和她过日子。
当然,姗姗还有一个武器。就是那个秘密,只要将那个秘密告诉他就行了。本来昨天晚上就应该告诉他那个秘密,但是她没说。
她要在关键时刻告诉麦迪这个秘密。
而现在就是关键时刻了。姗姗想开了。她到教堂外的电话亭给麦迪打了电话。她知道今天上午麦迪在哪家公司谈生意。
“麦迪嘛,中年我们在街上吃饭好吗?”姗姗让自己的声音仍然保持以往的柔情。
“为什么?对方公司中年有安排。”麦迪说。
“我要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么重要事儿?晚上说不行吗?”
“不行。”
“那就现在电话里说吧。”
“电话里不能说,见面再说。”
“那么神秘。好吧,我把这边的推辞了。
“中年我们在哪见?”
“你说吧,想吃粤菜?还是川菜?”
“我就想吃面条。”
“那不是太简单了……你说在哪吧?”
姗姗点了一家面馆。
“好吧,中年见。”
中午,他们在那家面馆见了面。
那家面馆店面不大,是一家夫妻店,有两排很窄但又很长的餐桌,餐桌两侧是对坐的小方凳,设施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很干净。姗姗和麦迪找了一个地方坐下,麦迪拿过食谱。这家面馆经营的都是面条,而且中西合壁。中餐面条有大肉面、海鲜面、打卤面、油炒面、担担面……西餐面条有加州牛肉面,意大利通心粉……
麦迪对姗姗说:”你想吃什么面?点吧。”
“阳春面。”
“最便宜的面条?再点几个菜吧。”
姗姗说;“不用了,吃不下,我现在讨厌油腻。”在等面的时候,麦迪迫不急待地问: “姗姗,什么秘密,快告诉我。”
姗姗微笑着说:”你猜。”
“公司给你提薪了?”
“不对。”姗姗摇头。
“你又弄到香港的什么药了?”
“瞎说!”
“那是什么事?你等等……你刚才说,你讨厌油腻……”
麦迪看着姗姗,忽然有所领悟。
“你……有了?”
他真聪明。
姗姗红着脸告诉麦迪说:“对,我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是你上次来深圳时留下的。”
她看到他明显地一愣。是惊,也有喜。他和没有孩子,他想要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