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尘土飞扬之中疾驰而过。婚期很赶,广陵美女入主东宫。自圣旨颁布当天就出发。在马车上奔波三日入京。一到京城就卸下广陵窄袖马服,戴上厚重的凤冠霞帔,穿上层层叠叠的太子妃红嫁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自由,又能怎样。殷素丝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情不自禁转了两圈。女子天性爱美。再粗鲁的人都无法抵挡锦衣华服的诱惑。
“以后要嫁给太子了。但愿他不要长得太丑。”镜子里的人嘟起嘴。
门外脚步声响起。殷素丝竖起耳朵听。
一个雌雄难辨的声音传入耳中,让她欣喜若狂。那人问,“太子妃准备好了吗?”
殷素丝像个兔子一样蹦哒出来,俏皮道,“好了。我准备好了。把我拐走吧!”
四下一片哇然。有宫女匍匐在地,求太子妃三思。太子妃跑了,她们的脑袋也不用要了。但是没有人能挡住文武双全的这个人。
那人看着她的笑容,也粲然一笑,迷倒京畿万千少女。御林军统领宁校尉握拳跪下,“臣下唐突。冒犯了太子妃。请太子妃责罚。”
他是侍卫,她是未来的太子妃。两人终究成陌路。既然如此,当初何苦救我出青楼,又为何不肯娶我。
“给太子妃上盖头!你们都是木头是不是?都不会动是不是?”宫中嬷嬷的话还是很有震慑力的。立马就有好几个宫人上前,给太子妃整理着装。大红袍掩盖了一切国色天香,连眼角泪水也看不见。
仲蒿四十七年,太子大婚。太子妃是开国元老殷北门独女殷素丝。
前朝萧家七女一枪平岭南。座下开国元老一共四位,名为四方将,意为镇守四方,无人能闯。萧至善当年一战,阵前霸气席卷三军,“尔等蛮夷,非我族类,信仰,文化皆与我迥异。动之以情,无感;晓之以理,不通。且皆虎视眈眈。我弱,欺之;我强,畏之。且不敬,并旦夕图算我不竭。今尽灭之,以绝后患。”到了今日,这依然是大禾皇朝征兵状上所书之词,以记后人。
萧至善英年早逝,留下的四位将军薪火相传,接下了守卫大禾的重担。他们分别是战神战棣,殷其雷、殷北门两兄弟,五台山高徒云中逵。
战棣最有当年萧女王的风范,自其子战死天山,他一口气连战三天,连斩百万胡人,让战场上堆积如山的尸体给自家孩儿陪葬。自此,北疆退居天山背后,臣服已久。
然而岁月催人老。六十六高龄的战神要提枪征战,始终有点勉强。皇帝体恤臣下,让他镇守西戎。其实西戎楼兰古国自开城迎接萧王萧后以来,国内光景一日不如一日。终于在某个日子,静静淹没在漫漫黄沙中。再美的楼兰也只存在于战棣这些老一辈记忆里了。
皇上明面上说是镇守,倒更像是给他换个舒坦的地方养老。同样处理的还有战场上折了右手的殷其雷。他被一纸诏书封为岭南王,去那萧至善到来之前多瘴多山,之后寸草不生的南蛮之地做一个土皇帝。
云中逵在东边与羸弱的东夷隔海相望。中原陆战是指望不上他了。
现在,朝中军机大权实际掌握在手的是殷家二子,殷北门,驻守北疆。而近日,皇上为太子赐婚殷北门独女。
今日,京畿第一楼凌霄楼被当今天子包下,大开宴席,为太子迎娶广陵第一美女做好势头。歌女婉转高唱凤求凰。清雅舫琴师素手抚琴,蒙着脸,看不清。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东便三街二轮马车齐聚凌霄楼。车水马龙,很是人间逍遥时。
太子党个个扬眉吐气。没有决定好入哪一党的此时也借贺礼的东风,纷纷示好东宫。
五爷俸禄不多,只送了一副白玉棋盘,在一堆金银财宝之中犹显“礼轻情意重”。
太子打开一查看,少了四白子。当场开口要与五弟黑白经纬一战,结果整个凌霄楼都找不着他那承诺让四子的五弟。
如果说不羁荒诞的辅王是意料之中,那意料之外就是蔡王的厚礼了。金银珠宝自是不在话下。最耀眼的是那血色玉足。长三丈,高六尺,通体透红,不见杂质,相当罕见。
这个玉足乃是大有来头。它是当年战棣策马天山,不见仇人,一气之下一枪劈开山体所得。得了胡人圣物,战棣的丧子之痛忽然就好了。他后来把这件战利品带回大禾,献给皇帝。皇帝又赐给了以前的太傅当时的国丈如今的太师,苗梢。此物出现在四爷贺礼名单中,皇上到底属意哪位皇子,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不久前四爷才下定决心。“祖父,现在有些事情是我做不到的。我需要你的帮助。”
太师躺在藤椅上,优哉游哉索要报酬,“你要做到了。就随心所欲去了。哪里还记得我。”
“除了邑都往西三百里,本王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做交易。”邑都以西三百里弹丸之地。却有着天府之国美誉的锦官城,有两河之间“江南熟天下足”的粮食重镇赛江南。这份开国之礼不可谓不丰盛。
苗太师直视他的恶鬼面具,盯着他的红瞳,“可是为一人?”
“是。孙儿家事,与祖父无关。”
苗太师哈哈大笑,“是。与我何干。成交。”
太子大婚当日,苗家送了一份大礼给四爷。正是那血色玉足。皇上并没有对此事表态。他要问,苗太师一定痛心疾首说自家外孙家徒四壁微臣看不过去帮他一把。他敢这么明目张胆也是算准了皇上不敢拿他怎么样。大禾江山名义上是姓萧的。朝堂上下又有多少姓苗的呢。不敢细想。
“大人,你这样不怕他称帝之后与你为难吗?”四爷走后,司马培风问。
“他很聪明。和聪明人说话是装不得傻的。我也是。他也是。”
司马培风还在苦苦思索太师话里玄机。一个不满六岁的圆脸娃娃闯进来。乳母在后面追着喊,“小少爷,使不得使不得!”
迟了。小少爷已经攀着裤脚爬了上去。
乳母行了个礼,“老爷。”
年近古稀的苗太师抱起小娃娃,一派慈眉善目,逗着小娃娃,“疆儿疆儿怎么了?”
“疆儿来找爹爹玩儿。”
苗太师老来得子,对他宠得紧。“好好。微臣遵命。”说着自己被自己逗笑了。
太子扯着乱糟糟的红袍,不知如何是好。
身为男傧相之一,同样红袍加身的陈苦县会意,上前,给他整理礼服。
太子想听听他说话,往后偏过头问,“洞房花烛夜要做什么?”
陈苦县比他高半个头,正在整理肩饰的手随意搭在他肩上。等身铜镜里好一对璧人。陈苦县不敢看他,看着镜子又胡思乱想。支支吾吾道,“我,我让媒婆和你讲。”说完,真的走开去了。
调戏了人的太子对镜自照。镜子里是那人羞红的脸。他那木头木脑的陈道长竟然会有这么可爱的表情。太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