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风他们相伴去了舞蹈厅,尽管大壮和大秀二人间颇有嫌隙,可有薰儿在场,倒也算很平和地共用了一场午餐。
薰儿一路哼着歌谣算作消闲,他则击掌打节与之应和,也不时拣些话题缓和气氛。
可大壮二人俨然一副死磕到底的架势,谁也不搭理谁,好似两个穿线的木偶,就如此机械式地漫行,不免失了生气。
薰儿有时也想笑的紧,明明两人很在乎对方却又假饰出毫不在意的样子,除了自欺欺人外,是图不得丝毫的慰藉的。
兴许是颜面上过意不去,谁都不愿先张了口,可如此做,心里又真的过意的去吗?
薰儿向来依循随心而行,她不会亏待了自己,更不会使自己枉生闷气,若是心中有甚想法,她定会痛痛快快地讲出来,她不是个肚里窝话的人,也因此少了许多烦心事。
这也是她单纯可爱、无虑无忧的根由!
他自然晓得这其间的道理,两人对望时总总盈笑不言中,也不在秀秀二人身上下甚功夫,也只自顾聊着。
秀秀二人虽嘴上硬铁的紧,可心里的念想却矫饰不住,两个人尖着耳朵听他们的言语,那神色着实可喜。
她终是忍不住笑了,娇俏可爱的笑靥卷带着浅浅的梨窝在习习清风中缓缓卷席,样貌美艳极了。
尤是她晃动手腕摇荡着银色的手链生发叮叮当当的脆鸣时,整个人好似因这音色的渲染多了几许神奇的韵质,就如两只黄鹂尾随其后,舒展嘹亮清远的歌喉,让人性灵徜然,自发地与之附和。
美波流盼兮语笑嫣然,形容她是最贴切不过了。
一路行进也快,她也在闲谈间聊及了舞会的事宜,今日集会多是为派分舞队,各人会依从随机指派的名单划开组别——恰恰、自由与华尔兹三等。
三种舞蹈,当属华尔兹舒缓些,余下的则相应激烈些,薰儿和他也希冀自己可入华尔兹的阵列,如此也可少些折腾,多些温婉舒怡。
路上,他接到了郭顺的电话,郭顺家中有些急事,圣诞前是回不来的,往常有着郭顺的庇护,刘傲天等人还有所收容,现下不在,他的境遇可想一斑。
凡事能忍则忍——这是郭顺的告诫!
果不其然,他们还不曾踏入正厅的门槛,便被陈世杰为首的一众人围拢住,一行人目光灼灼,面目中颇有几分戏谑,嚣张至极。
陈世杰当先走出,面色讥俏玩味,扯直着嗓子眼训斥起来,“组织部的,你们还知道来!几点了?”
他自然晓得其有意在彰显人多势众的迫压,也刻意在渲染下马威严,可在他看来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与跳梁小丑也没什区分,也未曾做些口舌上的争辩,任其去也就是了,毕竟其除了言语上的恶讽以及以鸡毛为令箭的洋洋自得外,什么也做不得。
他昂首挺胸径直冲前走着,依照稳健平缓的步调从其身侧迈过,稚嫩秀气的面容上涌动出毫无矫饰的自信,他向来确信,对付此等外强中干的小人物的绝佳手段便是无视。
“给我站住!”陈世杰脖子一歪,伸臂一横,欲要拦截。
他本想推开,可大壮性子显然躁些,扬手便将其挥退了数步,“你特么叫什么叫!”
一众蠢蠢欲动的人也不敢吱声,就兀自观览着现下的局势,委实让陈世杰一怔,短时回过神才又咬着牙,恨恨地说:“你们迟到还有理了?”
薰儿不明就里,可她不会平白任由别人诬陷,毕竟他们较之规定还提前了半个钟头,“学长,我们哪里迟了?”
“薰儿小姐,刘傲天学长可一直在候着你。”
表哥?这是在着意提醒她吗?
她也不予理会,尾随凌风他们入了场去,她原就对其没甚好印象,此番耀武扬威的嚣张行径无疑又添增了几许墨黑。
其实,连同她自己也不晓得从何时开始切身处地关心凌风,至少为他鸣不平的举动确是无心的自发之举。
入了舞厅,远远便瞧见了立在正央调度指挥的表哥,兴许表哥也望见了她,待她站定,旋了旋腕间的机械表,颇具声威地说:“好了,既然人员齐整了,小明由你安排舞蹈排练的事宜吧。”
赵明应了声,昂首阔步迈出人群,扫动的目光最终停滞在了凌风身上,皮颤肉不动的一笑,冷声说起来,“下面由我念一下各自所属舞蹈的名单。”
“组织部谢大壮自由舞,请到我的左手旁。”
“组织部姚霞波恰恰,请到我的右手旁。”
“组织部凌风华尔兹,站在原处就可以了。”
“办公室邢薰儿华尔兹,请到中央。”
.......
舞厅一片躁动,三块区域也陆陆续续站满了人,薰儿和他出来早些,贴靠的也相应近些。
薰儿侧身看了他,可爱一笑,嘴角抿拢的弧线也悄然勾勒出两道浅浅的梨窝,“咱们都在华尔兹,希望可以分到一组。”
凌风不由地摸了摸鼻子,他可是对舞蹈一窍不通,“华尔兹还要分组?”
这自然是有些苍白甚至有些呆傻的问题,薰儿叫他逗乐了,“当然了,华尔兹可是双人舞蹈,你不会对它一无所知吧?”
“呃……”他的神色已然明示了“自我的无知”,好吧,他承认了,舞蹈对于他较之甲骨文字还要古奥晦涩。
“还是我告诉你吧,全当为你这个书呆子普及知识了。”
邢薰儿低头温婉一笑,可爱的面容上不乏俏皮的娇态,“华尔兹也称慢三步。步法并不繁难,你只消学成三步,余下的步子也只需在这基础上演生推衍便好。”
凌风微微松了一口气,有几许庆幸,“这还好,三步倒是能记住。”
薰儿确是忍耐不住了,噗嗤一笑,用看怪物的样子望着他,惊诧莫名,“你这个书呆子眼里除了书还有什么?”
他没急着回应,不紧不慢地冲嘴中塞了颗梅子,微微翘动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浅浅的微笑,“你自己瞧!”
他张大眼睛,纯澈明亮的眸光中不时掀动阵阵闪亮的光澜,好似那古井无波的渊潭偶然被清风撩动散射出道道精亮的涟漪,给人慎成持重的感觉。
可他为何让她瞧?又去瞧什么?
她不甚明晓,只张大眼眸细细打量着,希冀从探看中获取想得的目的物。
四目相望,空气变得别样的稀薄,气流也悄然隐匿了声息,一股莫名的情绪肆意在心头翻腾,使得脑际空白一片。
“呃......”邢薰儿眨巴眨巴眼,脸颊晕开淡淡的绯红,好似夏日盛开的莲花时刻提示着观览者保有“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觉悟。
她似乎得到了确实的答案,她在他的眼眸里瞧见了自己!
他是否刻意想表述——他的眼里除了书,还有她?
她不敢过多联想,只愿低下头,如此静默地消解此时的尴尬,可细细想时,却又不怎说的通,她为何会现出这娇涩的一幕?这毕竟只是他随口的玩笑话,作不得数,也当不了真,她也不会做真!
“你会跳华尔兹吗?”他问。
她只顾回,也未抬头,“以往学过。”
他似乎有些埋怨,可声气中却显然沾带着笑,“那就是不甚熟了,你还真有胆嘲笑我。”
薰儿叫他一激,也顾不得此番的羞涩,与之争辩起来,“至少比你要强!”
她是华尔兹的教导好吗?
他有些得意,“是的,五十步笑百步!”
他自然晓得舞蹈是由她来教,也自然知晓她有着深厚的舞蹈功底,他所得意的无外乎是她的回应,他可不愿如此窘态会无休止地持续下去。
薰儿狡黠一笑后将身子转往一侧,方才之事已然抛诸脑后,“好,待会看谁出糗!”
他们并不知晓,这般窃窃私语的亲密举止在刘傲天眼里是何等刺眼,至少刘傲天的面色早已阴郁几变,好似乌云掩蔽了面门,雷雨涟涟。
因周媚儿的缘故,刘傲天被迫终止了南方之旅。
周媚儿几人自是在其面前将食堂之事添油加醋地乱说了一通,哪知一事未平一事又起,其心下的焰气可见一斑。
未消几许,舞队人马也分配齐整。
凌风他们尾随浩浩荡荡的队伍到了一间特定的舞蹈室,厅室的边角聚拢着一行人,凌风识得他们,这些人大多是学生会的部长,也有舞蹈队的学长学姐,自己部门的郑学姐也赫然在列。
他和薰儿循着墙角的位置站了下来,两人有说有笑,不时翻看着身旁的画册当作消闲,单论音乐舞蹈,薰儿可是行家,所以她这个内行则不时耐心为他讲解着这些舞蹈家们的成名史。
他则抱有“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的态度,静心聆听着薰儿老师的谆谆教导。
谈及薰儿最钦佩的舞蹈家时,她毫无迟钝地说了一个晦涩的名氏,“依莎多拉-邓肯!”
她是现代舞的鼻祖,也是世界上第一位披头赤脚在舞台上演绎的艺术家,当然,也有部分因由在于她女性的身份。
他正听得入神,哪知一声鸭鸣扰乱了他的思绪,“安静!本次活动事关重大,所以特地抽调了一些部长与你们共同完成华尔兹的培训。为了公平起见,咱们通过抓阄来挑选自己的舞伴。两个盒子里有各自相同的号码,同号的人则自定成组!”
他话音初落,满场悸动,未及几息便有十数双焦炙的目光在薰儿身上观览了一番,薰儿的美名校所公知,自然存在些蠢蠢欲动的人欲借此时机博得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际遇。
以往迫于刘傲天的威压,没有几人敢袒露心声,可现下不同往常,毕竟是“上天”选配的嘛!
可他们显然太单纯了些……
每人小心翼翼地从标注“男女”的盒中各取一个纸团,然后满生欢喜地等着最后结果的公映。
他与邢薰儿站在队伍的末尾,待他们抓取时,两盒中各自仅有一枚纸团了,他们无可抉选。
“但愿分在一组!”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将手探入木盒中。
“一号。”薰儿颇有期待地盯着他。
他颇为失望地摇了摇头,尽管他早先便从刘傲天几人的揶揄讪笑中知晓了结果,“七号!”
“七号!”舞蹈室里忽扬起一道颇具蛮横的声响。
凌风循声而望,待看清其人,只觉脊背泛寒,毛发悚竖,竟失声说起,“男人婆刘娇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