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老汉
陈晓冰好不容易的跟着人群走到了一起,他们准备排队去领取今天的食物。虽说早间的时候她吃的饱饱的,可是一天的重体力劳动下来,她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毫不容易轮到她了,一天的劳动,她只分到了两个馒头和大半碗稀粥,而她连争取的力气的都没有了。
走到一块石块处准备坐下吃饭,刚一坐下,手中的一个馒头突然被另一个男劳工抢走了。那男人比她粗壮了不少,抓起馒头就往嘴里狼吞虎咽了起来,而旁边的无论是劳工还是监工都漠然的看着,似乎这种事情每天都在发生着,弱肉强食本就是万古不变的真理。
陈晓冰颤抖地站起来,徒劳地想从那人手中抢回那剩下的半个馒头,但被那人手一甩便推倒在一边。她挣扎着爬起来,却见那人被一老汉三拳两脚的打倒在地,打得那劳工毫无还手之力。那老汉打完了,便从他手上抢过了那半个馒头,还抢了一个原本属于他的馒头,走到陈晓冰面前蹲下,把那一个半馒头递给了陈晓冰。
“孩子,吃吧!”这老汉就是今早耶律濬本来要杀来逼她的那一位。
“谢谢!”陈晓冰也不管是否是刚刚那个劳工啃过的,抓过馒头便塞进嘴里,三口两口便吃完了。从小到大,她从未觉得馒头有这么好吃过。刚吃了几口,她便噎着了,那老汉便把那碗粥递给她,她好不容易把气弄顺了,这才看向那老汉。
“大爷,谢谢您!”她感激得看向老汉。
“没事,说来我还要感谢你的。”老汉迟疑了一下,“孩子,你也是被他们抓来的吧,怎么那太子这么重视你?”
“太子?!他是太子?!”她一听之下被吓得不轻。她大概猜到那男人身份尊崇,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人来头这么大,而她居然这么倒霉,惹到了辽国太子。
“怎么,你不知道?”老汉见她一脸诧异,也觉得好奇。“他叫耶律濬,是当今辽国皇帝耶律洪基的独子,当然是太子了。这狗贼还是辽国的兵马大元帅,听说用兵如神,这几年我们大宋和辽国只要开战,均被此人打得落花流水,只好割地赔钱求和。唉,不知道有多少老百姓死在了他手里了。”
“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被他们抓到的。大爷,你知道今天被他们杀掉的那位大嫂是谁吗?我看你身手不错,怎么也被他们抓来做苦力的?”她对于今天早上被耶律濬下令杀害的那位妇人很是内疚,便出言询问。
“唉!她、她是我家儿媳妇,唉,说来话长啊。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老百姓哪还有什么安生日子过啊!”老汉一提到家人两眼隐隐的有些泪花了。
老汉叫朱明,原本家住在金陵郊区,年轻的时候做过镖局里镖师。干了几年,有了些积蓄,便回家种地了,有个老伴,还有个儿子名叫朱同。十年前给儿子说了个媳妇,还添了个大胖小子。家境虽然贫寒,但媳妇勤快,儿子孝顺,孙子健康长大,一家老小倒也和乐。
可是好景不长,五年前,朝廷摊派壮丁,说家有两个成年男丁的必须出一个。朱明本来下决心自己去的,再怎么说自己老命一条,也给家里留个顶梁柱。可是朱同孝顺,抢先在老汉前面到衙门里参了军,等他再去的时候,衙门的人看他老迈,就将他赶了回来。就这样,一家人眼泪汪汪的送着儿子跟那些当兵的走了。
一开始,家里两个月左右基本上能收到一封朱同寄回来报平安的家书,说的都是些军营里大家有多照应他,他争取多立军功早日回家团聚什么的。可是两年前左右,这平安信突然断了。老汉曾多次到衙门打听,可是衙门的人不是敷衍塞责就是爱理不理,到后来就直接将老汉轰出了衙门。
老汉只好和老伴、儿媳妇四处打听,只要有参军回来的,和儿子最后寄信的地方比较近的,他们都会去打听,可他们都茫然不知。
一次次的希望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失望,就这样持续了不到一年,老太太就一病就不起了,嘴里、心里就心心念念的就是盼着儿子早日回来。可是直到最后一刻,老太太也没有等到全家团聚就撒手人寰了。
朱同最后一封家书从瀛洲发出,朱老汉把老伴安葬了之后,把心一横,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当了,便带着媳妇、孙子去了瀛洲。一路上风餐露宿、历经艰苦走了四个多月才走到瀛洲。
到了瀛洲好不容易找到了驻守瀛洲的军营,他们连门都进不去,几次在军营周围打听都差点被当成辽军的探子给抓了起来。他们只好在军营周围住了下来,凭着媳妇的做菜的好手艺,他们开了间小店。
时间长了,陆陆续续的吸引到一些当兵的来店里喝酒吃饭,老汉自然殷勤相待,那些当兵的倒也爽气,几杯好酒下肚,不少人拍着胸脯担保一定帮老汉把人给找出来。可是这瀛洲军营有好几万人,且频繁换防,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他们好不容易东拼西凑地问出些端倪。
原来一年多前,军营里突然说要挑选一批有些身手,会说契丹话且有心立功早日回家的士兵。朱同由于语言天赋好,不到一年就能说一口流利的契丹话,且在家跟着老爹学了些腿脚,便报了名,争取早日回家团聚。
可是从此之后,这些被选中的人就再也没了音信,那些军官们也吩咐手下,再也不能提这些人的事情。于是他们便好像消失了似的,再也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干什么去了。
就这样,任凭老汉再怎么打听,再也问不出朱同的去向。直到有一天,有一群衣着干练的人突然闯进店来,丢给他们一包银两,然后让他们回家,不然就全家不保。
老汉不服,就跟他们动起手来,可是没过十招,老汉就被他们打伤了,老汉没办法,只好带着媳妇和孙子变卖了店子准备回老家。可是就是在回家的路上,他们却碰到了打草谷的辽兵,朱老汉那三拳两脚还带着女人和孩子,哪里是那些训练有术的辽兵的对手,全家都成了辽兵的俘虏。
可是就在被押解的路上,老汉的孙子被分到那些变成奴隶的孩子一起,被卖给了人贩子,不知去向。
那些辽人看老汉的媳妇有几分姿色,竟然侮辱了她。之后他的媳妇便要去寻短见,老汉好不容易拦住了她,说不怪她,让她无论如何想着丈夫还有孩子,这才让媳妇打消了轻生的念头。可是这才没几天,媳妇还是死于非命了。
听完朱老汉的经历,看着他那满是沧桑与悔恨的眼睛,陈晓冰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了。话说世事无常,原本一个幸福的家庭,几年间就变得支离破碎了。
她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电视剧里女主角对男主角说的一句话:“生逢乱世,我们还有什么选择?”在这种乱世,人连最基本的安全感都没有,又何来幸福可言?
她以前常常羡慕那些家庭富裕或是背景深厚的同学,觉得自己家境一般,就要比别人付出的多。可是现在想想,以前的日子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孩子,你是个女娃吧?听大爷一句劝,在这种地方当女娃可不是什么好事啊!”老汉也算见多识广,陈晓冰身上的囚服虽然大,却也遮不住她胸前的隆起。
“大爷,我知道了。”同样的话牢里的那个男人也跟她说过,只是当时她没当一回事,现在却是深刻理会到这里面的含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