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浇花的粗活就不要干了,鞋底都是泥。”轻启樱唇。
冰莲的手忽然抖了一下,恋如阁是楚毅最爱的地方,所以,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由专业花匠侍弄的,她们这些丫髻是不会上手的,所以你已经猜到了吗?
“嗯。”没有其他多余的话语,只是轻轻的赞同。
夏荷略抬眼望着冰莲,那依然处惊不变的面庞,细微的摇头,明明那么痛苦却还要坚持,明明已经被识破,却还要继续伪装,是你太执念,还是我太无谓。
风飘散,吹落了满院的花瓣,梨花的洁白,桃花的粉红,交叠、沉沦,分不清彼此,淡淡的清香幽幽传来,夹杂着风的轻柔,沉醉了满院的芬芳……
冰莲抬起头,仔细的系着披风的带子,轻轻的仿佛怕弄疼楚夕舞,却还是在翻转间,指尖轻碰到脖颈,触手微凉。
“下次再出去,多披一件衣服吧。”轻轻的叹息,不想再掩饰,伸出手拂过冰莲额前的碎发,有时候还真是像极了以前的自己,那么倔强,又像个闹别扭的小孩,总是不知道关心自己。
系带子的手停住了,冰莲就这样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楚夕舞的手也是微凉,却感觉沁到皮肤里的温暖,睫毛颤了颤。
“嗯。”依然是简短的一个字。
楚夕舞摇了摇头放下手,抬脚擦肩而过……
夜更深了,夏荷和冰莲已经在外屋躺下睡了,楚夕舞却如何都睡不着,披衣立于窗前,夜空中的星星忽明忽暗,自己就好像一株浮萍,现代收留不了,而这里又何尝可以收留。
楚夕舞幽幽的叹了口气,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只不过才是第一天而已,以后还有许多更凶险的事情要去面对,必须得先了解自己的生存环境,才能应对,像今天这样幸运,能侥幸猜对楚毅的心思,以后恐怕就要靠自己了。
明天,又会是新的挑战,拢了拢的耳后的秀发,转身踮起脚尖,合衣而躺。
第二天,天边刚有些微亮,楚夕舞就已经起床了,仅穿着中衣,开始绕着庭院跑步,秀眉轻蹙,古人的衣服虽然轻软,但是长袍大袖实在是太麻烦,即使未着外衣,仍然觉得异常拖拉。
手上缠的丝绢,已经呈现暗红,虽然还是微痛,但已经感觉到伤口在愈合,刚绕着跑了一圈,就开始面红娇喘,脸上也有了细微的薄汗,身体不适一般的差。
慢慢开始快走,调匀呼吸,在一棵繁密的梨树下停留,踮起脚尖稍站片刻,缓缓的弯腰,拉筋痛,这女人平时都干些什么,连拉筋都痛得要命。
不远处,一双冷眸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从少女起床,蹑手蹑脚的穿衣跑步,看着少女累的半死,又有些想笑,明明不行,却还要做这些无用的事,难不成想做巾帼英雄。
楚夕舞咬了咬牙,身体变弱了,可不代表意志也变弱了,不会有那么多时间让我重新来过了,双眼注视着前方,忽然露出一抹微笑,倔强而决绝,开腿猛的下压,一个标准的横叉,还可以感觉到里面的筋骨活动的位置,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痛,比那个时候在楚家第一次受训时,还要痛。
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那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因为太痛,又没有心理准备,所以无法控制,不允许自己分神,微闭上眼,抬头,静静的坐在那里,融合了瑜伽的心境,慢慢一团乱麻的头脑渐渐空白,再到将这几天的事,全部梳理清楚。
冰莲的眼眸忽然亮了一下,那么不顾一切的眼神,直接在自己身上实现,那样的动作,就连从小练武之人,有些也无法办到,如果不是连柔软的功夫,是不会有那种韧度的。
而冰莲自己就是练这种功夫,原来的痛苦仿佛又回到脑海里,当时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而且还是有轩辕慕辰的鼓励,何况是这种从小养尊处优的深闺小姐。
不由得眯起眼,随着梨树下少女的心境,冰莲也仿佛平静了许多,练武之人,最注重修身养性,只是自己被这些事缠身无法做到,现在倒仿佛被她感染了。
双腿的痛已经感觉不到了,变得麻木了,微风吹过,身上微粉的中衣扬起,蹭在脸上痒痒的,却极其舒服,额角的汗似乎被风干了,时间刚好,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收回腿,开始最原始的打坐时期。
现在大幅度的训练是不可能了,只有一步一步慢慢来,相比于体力,似乎心平气和更需要锻炼,脑子不清晰,很容易判断失误,而在这一帮从小就浸在阴谋诡计里长大的人,只要稍一出错,很可能就会万劫不复。
仔细思量完目前的形势,又计划好该如何周全自己后,慢慢睁眼,第一天的训练就告一段落了。
毫不意外的看见十米外的冰莲,站起身活动活动腿脚,小跑到她面前。
“早。”轻轻的问候,拍了拍冰莲的肩膀,就径直的跑进屋里。
冰冷有一瞬间的失神,沉浸在楚夕舞温暖的笑容里,肩膀上似乎还残留着梨花的气息,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仿佛只是平常的问候却没有敷衍。
“早。”有些迟到的回复,却还是夹杂些许的柔软。
跑到一半的楚夕舞,还是清晰的听见了,笑容扩大,那只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只是平时是带有职业性的微笑,而今天因为是你的眼神,让我想要给你最真的微笑。
夏荷也已经起来了,对于楚夕舞一大早就这么惊人的装扮,也只是嘟哝了两句,就不了了之了,毕竟,楚家的早膳很早,现在必须得花费精力准备应付那一桌的豺狼虎豹。
昨天楚希音被打的那么惨,可是都把这笔账记在楚夕舞的头上,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仿佛是前方织开一张大网,伺机报复。
匆匆梳洗过后,楚夕舞早早的便向着大厅赶去,非常了解怎样控制流言,张弛有度才能深得人心,一味的打压,或许只会适得其反。
果然,大厅里只有少数的丫髻,在准备膳前的事宜,楚夕舞刚要松一口气,抬眼却看见稳坐于檀木椅上,悠哉喝茶的楚毅,微闭上双眼,仿佛真的只是在品茶。
“舞儿来了。”抬了抬眼皮,简短的四个字,却已透露信息,其实我在等人,而那个人,就是你。
夏荷有些吃惊,楚毅一向是最晚到得,今天却极早过来,就说明有什么事在牵绊着他。
“爹,早。”达不到眼底的微笑,眸子里却是精光闪现,那是想要迎接挑战时,所闪现的习惯。
楚毅当然捕捉到,那抹异彩,心情甚好的轻笑出声,独属于武将的气魄,只是冰山一角,也足以撼动天地,丫头最像自己的小狐狸,而且尾巴还藏的这么深,差点都骗过我了。
“过来。”楚毅招招手,又指了指身边的椅子。
楚夕舞了然的一笑,挑了挑眉,缓缓踱步于前,温文有礼丝毫挑不出错误。
可是身后的夏荷,却吓得一脸惨白,因为楚毅身边的那张椅子,今生只有两个女人坐过,一个是楚夕舞的母亲,还有一个就是当家主母——齐氏。而现在楚夕舞,这样无所顾虑的坐下去,是不是意味着什么。
楚毅的笑容渐渐扩大,丫头,你还真敢坐啊,我们楚家是越来越有意思咯。
“我的舞儿,还真是,”楚毅轻顿,“呵呵,罢,比你娘当年……”却忽然停住口,无法说出下面的话了,那些深刻的无法释怀的记忆,又涌上来。
微闭双眼,揉了揉额头,“舞儿,我曾答应过你娘,要给你最好的,所以,”楚毅抬起头,第一次,这么严肃的看着她。
“什么?”楚夕舞也扬起头,迎着楚毅的目光,无所畏惧。
“所以,现在,我将楚家交、给、你。”一字一顿,没有犹豫。
伸出手,一串串钥匙,安静的躺在桌上,代表楚家绝对的地位,只有一掌的距离,楚夕舞只要抬手就可以拿到,从此以后就是楚家除了楚毅,楚夕舞就是王牌。
“可惜,爹爹的礼物太贵重,”楚夕舞笑得一脸璀璨,摇了摇头,紧盯着楚毅的眸,“舞儿受不起。”拿起桌上微沉的钥匙,上面的光芒晃花了自己的眼,轻轻推回楚毅的那一边。
轻轻的话语,仿佛一如当年,那个挚爱的女子,轻轻的叹息,楚毅就迷失在,这一抹微笑中,即使里面注满了防备与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