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公子看苏琼半天没有开口,等得有些不耐,举起右手,随身的仆从立刻递上一张银票,他将银票放在桌上,又退下左手手腕间的玉佛珠压在银票上,微仰着头瞧着苏琼:“这样可是够了?”
苏琼看着那串玉佛珠,正是绝尘给她换花的那串,面露惊讶之色,又看到佛珠下的银票是宝通钱庄的面值一千两的银票,心下又有些惊喜,这各种内心表情都毫无掩饰的表现在脸上,被丹凤看了个真切。
丹凤扯了嘴角露出摄人心魄的明艳笑容“看样子是够了的。只是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在下烟花三月的丹凤,今后恐怕会常来这长短亭定些胭脂水粉香膏之物。”
“丹凤公子,小女子琼花,若是今后能长期合作固然是好的。若是公子喜欢,日后可按照您的要求制些独一无二的送去。”苏琼心下想,这丹凤恐怕不是真名,在这京师之中良哥哥曾交代要万事小心,明枪易躲,暗箭才最是难防,遂也没有告知真名。
“那在下就回了,待有需要之时定还来这长短亭找琼花姑娘你。”丹凤的笑明艳到有些张狂,却是出自真心的。
看着丹凤那抹如盛放海棠般鲜红的身影飘远了,红豆扯了扯苏琼的袖子说道:“你可知道这烟花三月是什么地方吗?”
苏琼低头收着佛珠银票答道:“不知道啊,管它什么地方呢,你看看我们今天可是赚了一千两呢!”说着还扬了扬手中的银票,喜形于色。
“那可是京师最大的青楼,早前只听说过老板是位公子,却从未见到过,不曾想今天会来我们的水粉铺,若是以后她们的胭脂水粉都定我们的,那我们不就……”红豆两眼冒着闪亮的光彩双手交握在胸前,似乎在憧憬她们美好的“钱程似锦”。
“什么,青楼?”苏琼咽了口口水,低低道“不知道良哥哥会不会生气。”表情有些为难。说完摸到手中的玉佛珠又想,该是寻了空去庙里还给那和尚才好,这样想着就出了门往客栈走去,实在很想快些告诉良哥哥自己今日的收获。
依旧像小时候一样,若是哪日背下了很难记下的诗文定是会到墨良跟前讨赏似的撒娇一番,就算撒娇只是扯着他的衣角仰头微笑,就算他也只是淡淡的点点头、淡淡的笑再无其他,苏琼依旧乐此不疲,点滴的回应都是好的,聊胜于无。将店铺交给红豆就摆摆手上了街,往客栈走去。
穿过喧闹的长街拐几个弯就到了客栈,苏琼迈着轻快的步子如野兔一般蹦跳着上了二楼,推开门看到墨良正握着书卷坐在桌边,桌上放了冒着热气的饭菜。听到有人进来,墨良并没有抬头,依旧看着手中的书卷。
苏琼满脸堆着笑的蹭到桌边,端起饭碗,扒了一口饭到嘴里,实在是按耐不住了,努力咽下米饭,“良哥哥,我们今天卖了一千两的香膏呢。”本以为墨良至少会如同以往一样点点头的,可是苏琼笑着瞧了墨良半天,却不见她的良哥哥抬头。
放下碗筷,苏琼蹙着眉唤了一声“良哥哥。”
墨良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瞧着苏琼,慢慢露出淡淡的笑,这个笑不同苏琼往日里习惯了的良哥哥的微笑,平日里的笑如同山涧崖边初春的泉水,遥远且带了冬日未退净的寒,此时的笑虽依旧不甚真切,却竟似有了丝淡淡的暖意。苏琼实在不知这个笑到底是何意味。
墨良笑着问,“琼儿,你可喜欢现在的生活?”
良哥哥怎么会突然问这样问题?苏琼只是瞧着墨良却并不敢回答。
“琼儿,你其实并不喜欢读书弹琴的,是么?”突然被墨良言中,苏琼更加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了。“琼儿,我在问你。”墨良语速不快,却有着让人不得不回答的气势。
琼儿右手紧攥,抬头看着墨良,顿了顿“这是我想做的事情,琼儿觉得开心,难道良哥哥觉得这样不好吗?”苏琼看着墨良依旧笑瞧着自己,又开口说道“可是琼儿也不曾觉得竹林中的生活不好,只是阿爹的仇不能不报,我们来京师不正是为了报仇的吗?”
苏琼深深吸了一口气“绝尘说良哥哥带我来京师就是为了报仇的,之前良哥哥一直不曾告诉琼儿仇人是谁,该如何报仇,现在是要告诉琼儿了吗?”
墨良的笑微不可察的滞了滞,“琼儿,我不想你卷入杀戮,现下的生活你喜欢便好。你父亲的仇,我会处理,今日只是想要告诉你,你的长短亭的生意做到哪里都好,但这京师有一个地方我不希望你去。”
墨良缓缓提手拿起桌上的筷子,夹了一片竹笋放到苏琼碗中,“这个地方就是严府,而且我不希望你接触姓氏为严的人。”墨良眉眼展出更浓的笑意瞧着苏琼“你可懂?”
苏琼自七岁那年点头和墨良走后,在这七年跟着墨良的光阴中就从未见墨良如此笑过,更不曾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心想,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又见到了丹凤公子那般风华的人,还赚了那么多钱,而且良哥哥还对自己说了这么多话,只是这严府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不可以去?
又为什么不让她去报仇,如果不用自己报仇,那这些年来她学得那些又有什么用处?如果真的是这姓严的人,那么七绝毒的解药会不会就在严府之中?
苏琼瞧着墨良的笑,点了点头,如果现在不答应良哥哥,那么他会不会就不让自己再去长短亭了?那么找到七绝毒解药的机会就更少了,找出阿爹被杀真相的机会也会更少,所以必须得答应下来。
苏琼低下头,松开紧攥的右手拿起筷子,吃着碗里的饭,心中却如同理不出头绪的乱麻,嘴里又好像嚼蜡一般,一顿饭吃得不知是何滋味。终于吃完饭,说是下午还要去铺子里就离开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