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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女性 第四节

一片嘈杂一片混乱中,何冰如忽然感到一条有力的胳膊轻手轻脚地搀起了她。

因为摘了近视眼镜,何冰如抬起头时只能模模糊糊地见到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眉毛很浓,眼睛很黑,上唇一抹青光光的胡须根。一刹那间,何冰如感到好眼熟,脑际闪过了一个大学时代男同学的影子。她呆住了。

“我是安文光,”那男子说,“就是小光,住在过街楼上的……”

何冰如禁不住苦笑了一下,那男同学的影子倏地飞走。换上了过街楼那瘦瘦小小的洗衣妇的身形。“哦,安素梅……”她哼哼着。

“是的,我妈。”安文光说着,几乎是把她拎过了一道门槛,“我正好到这里来给我妈拿药。不急,慢点走,前面就是内科了。”

何冰如把整个身子倚到了他的臂膀上。一条弄堂里的邻居,又是个众所周知的好孩子,远比那逗五逗六的阿五可信呢!

“还没挂号呢!”循规蹈矩的中学教师始终记得规范的手续和程序。

“我知道。”安文光说着,用肩头顶开了贴有“病人在外等候”字样的一扇木门。

整洁的诊室,一切都白得耀眼。

就诊的人并不多。他径直把她扶向一个半秃的老医生。

“心绞痛。”他说,“有病史,又发作了。”

“怎么没挂号?”

“挂号的小姐跟一个人吵得正起劲。”口气里他俩跟那“一个人”毫不相干,“这病又耽误不起。我等会就去补挂。”

理由是充足的。慈眉慈眼的秃医生立即开了一张心电图的单子给他,上面还写了个“急”字,叫马上去做,还问:“你是她什么人?——万一要家属签字呢……”

“她女儿的同事。”安文光答,“我可以负责的。”

“喔——”这老医生显然兼有好奇和饶舌的性格,“毛脚女婿呀,这么尽心!”

安文光镇定自若地笑笑,不置可否。

何冰如没力气也不想费口舌纠正这个误会。安文光与阿惠虽在同一个出版社工作,但阿惠是附属印刷厂的排字工,半年前刚刚“以工代干”,抽到社里当编务,而安文光却好像是哪个编辑室的主任,两人平时是没什么来往的,哪里谈得上什么“毛脚女婿”!别说这两个小的,便是上一辈的何冰如与安素梅,虽同住一条永安弄,二十多年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而已。上海弄堂居民有喜好交际、公关意识强烈的,也有闭关自守、一辈子与隔壁邻居也只是见面点点头的,何冰如和安素梅都属于后一类。不过何冰如再迂,也不至于不明白安文光对秃医生之误会保持缄默的良苦用心。人世间误会常有,并不是所有的误会都有必要消除。误会有时还有实用价值。

检查结果是有“房颤”,需要观察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