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雾蒙蒙的天气,让人的心也像是蒙起了一片薄雾,彼此间看过去竟像是隔着一层薄纱,恍惚、如梦!
犹记那一日,蓝雨衣刚恢复了一点记忆,再见段景宏时却依旧保持着平起那清冷的面容。而原本紧追着她的段景宏却不知为何突然卸下了往日的急躁,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
她原以为段景宏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恢复记忆的事,可谁知……当夜,竟让她听到了一连串隐晦的对话。
也是这段谈话搅得蓝雨衣紧绷了数年的平静,瞬即瓦解!
夜凉如水,岚山庄本就人丁稀少,到了夜晚更是静谧无声。甚至连虫叫,鸟啼都听不到几声!蓝雨衣本想要入塌休息,可瞥了眼那空荡的熏炉;下一刻,她给自己披上一件外袍无声地走了出去。
四周,一片静寂!
幽暗的夜、黯黑的岚山庄,配成一副黑黑的图画,身在其中的蓝雨衣甚至迷了自己的眼,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叶扁舟,漂浮在狂风暴雨的湖心,尽管脚下不停地用力,可失明的双目却怎么也辨不清方向……
无力感、挫败感几乎吞噬掉她好不容易保持的冷静!
就在她觉得时间差不多,想要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黑暗中忽的散出一阵异样的光芒。虽是细微,她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响起,她来不及细想立马闪身躲进了那足有一人高的百花丛中。
身影渐渐走近!
半途中,来人小心翼翼地摊开掌,心有余悸地望着手中那紧攥的银白色夜明珠,很是紧张的吁了口气。借着微弱的亮光,那满是褶皱的脸赫然暴露于蓝雨衣眼底。
是他?
黑影不时的回头,察看着是否有人跟踪。确定没人察觉之后,他才微微松了口气;继而望着手中的夜明珠,低喃的说着什么,极力压抑的声音微不可闻!
蹲在草丛中,蓝雨衣清冷的脸色依旧,双眸却添了一丝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寒气。这样的夜,看着竟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错觉。
黑影继续往前走,就在蓝雨衣打算起身跟着的时候一阵冷漠的声音传了过来,她立马退了回去。
“拿到了?”
“拿到了!”
“递过来!还有,一会还回去的时候小心点。丫头这十年的医术可不是宫内那些个庸医可比的,小心不要让味道惊醒了她!”
彼此对话的两人都压低着声音,即便如此蓝雨衣还是很容易就辨出了另外一个声音的主人。如此安静的黑夜、如此熟悉的语调,怕是让她想分辨不出都难!
在听到那冰冷的声音之时,蓝雨衣那漂亮的眉皱的更甚,脸变得更冰!
“王爷恕在下多嘴,您这么做真得是为岚儿好吗?十年前那个人未经过岚儿的同意就蛮横地夺走了她最珍贵的记忆。十年后,您又一声不啃的想要找回岚儿的记忆……您们真是为她考虑过吗?”
他的话,被对面同样深处黑暗的另一个人厉声打断。“放肆,冥一相,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听到这句话,那前一刻拿着珍珠过来的人却毫不畏惧地将声音微微提高:“属下并未忘记!可是岚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属下曾发过誓:若是有人想要害她,我定要和他拼死到底!”
蓝雨衣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态面对这个默默守着自己十几年的老管家!想不到,他的决心竟是……如此,让人震惊!
一阵长长的轻叹,“放心吧!释放丫头记忆的药那个男人已经下了一半了,本王不过是在珍珠上撒上一层‘露馨香’。”
露馨香?
话及此,蓝雨衣猛地屏住呼吸、咬着唇,一脸的惊骇!
原来……他们都知道!
一直以来,竟然只有她被蒙在谷里?一直以为心底的猜测不去证实就永远不会是所谓的真相……没想到竟是她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
蓝魅,究竟欺骗了她多少?
说实话,蓝雨衣知道自己的记忆与姑姑有关;可她从未将此事与蓝魅联系起来!然而此番对话却是毫无余地地证实了她潜藏于内心的猜想:她,一直生活在一个巨大的骗局之中!
十年的真心相待、以命相博,处处的欢声笑语、真情流露……让她如何辨别真假?
闭上眼,甚至想要合上耳朵!
她无语的仰望夜空,老天,为何要让她知道如此残酷的事实?当初让她坠崖身亡会不会更好?
回应她的唯有那凄冷的冽风无孔不入的吹过着她的单薄的身子,黑夜,给不了她任何答案!
不知何时,两道黑色的身影早已无了踪迹。萧瑟的风声自耳边吹过,蓝雨衣止不住的浑身打了个哆嗦,却依旧望着那被黑夜笼罩的阴影之处恍然出神!
夜,好冷!
她捏住手中下摆落下的衣衫,暗暗下了决定。
转身回了房间,在他们谁都没有发觉的时候,她抹掉了那重回自己怀抱的罕见珍珠上那星星点点的粉末。继而,仿若未曾发生任何事,入塌、安眠!
入眠之前她忽然想,今夜的熏香似乎更浓了些……
往昔的记忆,再次不期而至。
这一次,她看清梦中的孩童了!
“丫头,景哥哥又来看你喽!”缩小版的段景宏远远的跑了过来,看起来有六岁的样子,脸蛋因为手臂拎着的那过大的布兜累的红扑扑的。
看他吃力的样子定时装了不少好东西!
凉亭内一身着绯红衣衫的小丫头惊喜的扑了上去,微微上翘的睫毛随着那又大又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煞是可爱!虽然那掉了的门牙让她笑起来有点漏风,却是别有一番讨喜的韵味。扬起脸,女孩乖巧的说:“皇子哥哥,又给凤羽送好吃的来了?”
小小的宏儿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下女孩的额头,学着大人的样子宠溺的道:“鬼丫头就知道吃!”
刚说完,两道浓眉下衬着的一双明亮的眼睛佯瞪了起来。“嗳,丫头,不是和你说过要称呼我‘景哥哥’的吗?还有,别叫自己‘凤羽’,这个字不好听!要唤自己‘羽儿’,知道么?”
女孩小小的眉头一紧,嘴巴也跟着微微的弩了起来。不满的道:“是吗?可‘羽’字有点像下雨的‘雨’呢,凤羽不喜欢下雨天啊!下雨天路不好走,凤羽方才来的时候还是冥叔送过来的呢!”
小宏儿见小丫头一边嘟着嘴,一边目光不时地扫向自己手底那青色的布袋也不点破。他停下揭开布袋的手至于女孩双肩之上,正对着女孩的脸正色地一字一句说:“下雨天有什么不好啊?下雨我才可以躲着不去上课,才能偷摸的过来找你玩啊!”
女孩这才猛然回神,只见她狠狠地点了点头。“哦,对哦!那羽儿喜欢下雨,喜欢和皇子哥哥玩!”
男孩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又一阵摇头,“都说了,叫景哥哥!”
女孩先是下意识的答了一声:“嗯,景哥哥。”后儿又迷惑了!她费力地伸手揉了揉可怜的小脑袋,奇怪的问:“可是,为什么不是宏哥哥?”
男孩叹了口气,又很是无奈的点了点女孩的鼻尖,亲昵地说:“笨!下雨天就能联想到不同的景色,这不是把我俩联系在一起么?如此一来,丫头你一见到下雨天,就能联想到我;想到我,景哥哥就会出现在你面前了。你瞧,多好啊!”
语毕,下颚向上样子,转过脸斜着眼睛看向女孩,一副很是自豪的样子。“怎么样,你景哥哥绝顶聪明吧!”
女孩开心的咧嘴大笑,那闪动的眼珠像是两颗耀眼的珍珠。“嗯,景哥哥好聪明!”
女孩清澈的笑颜,也引得对面的男孩跟着轻笑了起来。
揭开那满兜子的糕点零食,两人就着小亭里的石凳坐了下来。边吃边开心的聊着,细雨蒙蒙的小亭内时不时会传出孩童们那阵阵清脆的笑声,给这湿漉漉的天气添了不少喜庆!
“丫头,夫子教你的功课做的怎么样了?”
女孩亮晶晶的眼睛一扑一扑的霎时瞪大,突然从石凳上站立起来。一边冲着男孩比着手势,一边大声说:“景哥哥,夫子昨日夸奖羽儿了呢!说羽儿写的字很有大家风范哦!”
不等男孩有所反应,她激动地跑向亭便接了一手的水,反身回到石桌上忙不迭地说:“羽儿写给景哥哥看看?”
小宏儿似乎对女孩此刻的兴奋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呆愣了片刻,不可置信的盯着面前的女孩,没想到这丫头也会有如此狂热的时候。
不过,女孩期翼的目光倒是让他很是受用!
他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前一刻的失态。“羽儿尽管写来看看,可是不见得能赶得上你景哥哥哦!
女孩一咧嘴,倒也不反驳。沾着手边的水认真地写了起来……
凉亭外风雨不断,凉亭内却是笑声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