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正要看贺礼,宝玉却拉着她的袖子,神秘兮兮地附在她的耳边,道:“大姐,我去园子里采摘花朵时,撞见了一件奇怪的事呢。”
元春微微笑着,听宝玉说悄悄话,看见鸳鸯带着几个小丫头带着贺礼进来,也不想扫了贾母的兴致,拉着宝玉的手,“嘘”了一声。小声道:“待会儿去我房里,好好给大姐讲讲,这会子人多。”
“好呀!一会儿散了,姐姐别忘了叫我。”
宝玉马上转移了注意力,和元春一起到贾母的身旁坐了。
鸳鸯命小丫头们站了一排,整整齐齐地将各色贺礼呈放在手中的托盘里,等着元春来瞧。
贾母喜笑颜开,命小丫头一个一个的上前,将贺礼呈了上来,又命鸳鸯一一地拿着给元春看。
“这是两锭‘花开富贵’的徽州墨,这是一方‘澄泥砚’的砚台,这是今年新印刷的《诗经》、《论语》、《易经》各一部,还有,一个偌大的金魁星,另外,就是这一百两黄金和一千两银子。”
鸳鸯一边口中报着贺礼的名称,一边又拿到元春跟前让她看。
元春微笑着点点头,心想,祭酒大人果然出手大方,这徽州墨和澄泥砚,都是当朝文人争相收藏的名品,三部新书倒也罢了,单是那一百两黄金和一千两银子,比皇上的赏赐还丰厚呢。
看来,这李守中是下定了决心要结交我们贾府了。
贾母见元春点头微笑,心中也十分欢喜,便命鸳鸯将这些贺礼一并送到元春房中。
元春连忙起身阻止,向贾母道:“老太太,孙女儿哪能用得着这许多的东西,还是老太太收着吧。”
然后,只命抱琴收了徽州墨、澄泥砚、以及三部书籍,其它的东西都留给了贾母。
贾母见元春懂事,心中十分欢喜,拿起那个大人拳头大的金魁星,向元春道:“春哥儿,这个金魁星,寓意很好呢,你拿去摆在你的书案上,天天看着,读起书来,更有动力了呢。”
元春接过金魁星,向宝玉笑道:“这个,送给宝玉再合适不过了。”说着就要放到宝玉的手中。
宝玉却不伸手去接,道:“我才不要这劳什子呢?”说着连忙躲开。
“为什么?”听到宝玉的话,元春的脸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我又不想做官,要这金魁星做什么?”宝玉一脸任性的表情,脱口而出。
元春早料到宝玉会这么说,不由眉头紧皱,这个宝玉,那里都好,只是,总不喜欢读圣贤书,又一味地看淡功名利禄,这可如何是好?
如此下去,宝玉将来岂不无所作为、一事无成?
自己,终究是要进宫去的,纵然有心振兴贾府,也只能在大的方面为贾府谋划,这府中,总归还是要有人扛起来的,而哥哥贾珠,又是一个不能长命的人,父亲和母亲也慢慢年龄大了,荣国府的重任最终是要落在宝玉身上的。
可是,以宝玉现在的状况来看,且不说让他担起家族的责任,怕是自食其力的能力都没有,这样的一个人,将来可怎么办呢?
荣国府又该怎么办呢?
元春虽然心中着急,却也十分明白,只凭说教,恐怕是不行的,必须让宝玉自己领悟了才好。
想到这里,元春便不勉强,自己收了金魁星,又陪着贾母玩笑了一会儿,才告辞回自己的房里去。
她向贾母施了礼,又拍拍宝玉的肩膀,笑道:“宝兄弟,你跟我来房里一趟。”
宝玉一向就是元春的跟屁虫,况且,自己还有要紧的事要给大姐说,见元春叫他,连忙跟在后边到元春的房里去了。
回到房中,抱琴自去归置带回来的东西。
元春携着宝玉的手在小书房坐了,片刻,听琴捧上茶来。
元春接过茶盏,细细地喝了一口,向宝玉道:“宝玉,你在园子里看见了什么?快给大姐说说。”
宝玉喝了口茶,向元春的身边挪了挪,轻声道:“刚进园子的时候,我看见珍大哥站在紫荆树下,身边站在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子,他们两个,仿佛很亲密的样子呢。”
元春听了,心中不由一怔,难道是她?该来了终究还是来了。
她迅速地收起自己惊讶的表情,露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宝玉问道:“后来呢?”
“后来,珍大哥看见我们一群人进了园子,便让那女孩儿悄悄地走了,珍大哥就来和我们一起采摘花朵来着。”
元春用盖子一下一下地撇着茶叶,却早没了喝茶的心情,向宝玉道:“此事不可向别人提起,只怕不是好事呢。”
宝玉见元春神情凝重,便点头答应。
......
元春凝望着宝玉,见他胸前的“通灵宝玉”莹润璀璨,又想起自己梦游太虚幻境时的情形,警幻仙姑和宁荣二公委托自己重振贾府的神情,仿佛历历在目。
于是心想:不如把梦中的情景与宝玉实说了,且看他是如何的反应,自己也好看准了时机,激发他努力向上的志气,倘若宝玉从此领悟了,岂不是贾府之福吗?
想到这里,元春露出温婉的笑容,向宝玉道:“昨晚上,大姐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醒来之后,心中十分烦恼......”
宝玉自小就跟着贾母,与元春更是不离左右,况且,元春又比他大着七八岁的年纪,对这个弟弟更是百般呵护,宝玉对元春更是百般依赖,姐弟之情十分深厚。
此时,宝玉听见元春说她心中烦恼,便着急道:“大姐,你梦到了什么?快说给我听听,也许,我能帮你解一解呢。”
元春见宝玉如此着急,便道:“我在梦中到了一个很神奇的地方,犹如仙境一般,还有一个神仙似的姐姐,带着我游历了一番那梦中的仙境,请我喝了一种‘千红一窟’的茶和‘万艳同杯’的酒......”
“千红一窟?万艳同杯?大姐,这茶和酒的名字好奇怪呀?”
元春点头,继续说道:“还有更奇怪的呢,那位神仙姐姐自称是警幻仙姑,她那香炉内点的‘群芳髓’的奇香更是奇妙,那清幽的香气竟是咱们的香无法相比的,闻过之后,令人难忘。”
“群芳髓?”宝玉一边说着,神情早已痴呆起来,道:“姐姐的梦果然奇怪,这些名字更加奇怪。”
元春见宝玉神情痴呆,知道他已经有所领悟,便更深一步点播道:“姐姐醒来之后,好伤心啊。”
“大姐,这却是为何?”
元春幽幽说道:“姐姐醒来之后,心有所悟,原来这‘千红一窟’的谐音便是‘千红一哭’,这茶是天下女儿们的眼泪;‘万艳同杯’便是‘万艳同悲’的谐音,是说,普天之下,女孩子的命运终逃不过一个悲惨的结局,而那个‘群芳髓’的奇香......”
“大姐,不要,我不要啊!”
元春看见宝玉的眼睛已经红红的了,心中略有不忍,但是,如果错过了点播他的时机,又怕误了他的终生。
于是轻轻抚摸着宝玉的头,柔声问道:“宝玉,不要什么?”
宝玉已经感触颇深,动情道:“大姐,我不要姐妹们都像这‘群芳髓’一般,化作一股青烟,袅袅散去,要化烟化灰,让我这个浊物去好了。”
元春听着宝玉的话,心中如刀割一般难受,一把将宝玉搂在怀中,道:“宝玉!大姐舍不得,我们都不化烟化灰,我们应该努力奋发,让自己成为一个有能力的人,不但要把握自己的命运,还有救天下女儿于水深火热之中。”
“真的可以吗?”宝玉从元春的怀里挣脱出来,惊喜问道。
元春抚摸着宝玉的头,道:“怎么不可以?警幻仙姑在梦中还告诉了我一件事,弟弟想知道吗?”
宝玉一下子转忧为喜,道:“大姐快说呀!”
元春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道;“警幻告诉我,说弟弟就是那个要拯救众女儿命运的护花神瑛,而你你出生时衔的这块‘通灵宝玉’,原来是......”
“护花神瑛?”
宝玉心中更加兴奋起来,难怪自己从小就喜欢摆弄那些花花朵朵的,还喜欢女孩子们一起玩儿,而且,看见女孩儿就觉得神思清明呢。
“是的,弟弟,你就是神瑛使者下凡,担负着拯救天下女儿们的重任呢。”元春向宝玉说道。
“可是,这块‘通灵宝玉’又是什么来历呢?”宝玉一脸期待地望着元春,问道。
从小,自己的这块玉,就被人当成一件奇谈,但是这其中的奥秘,自己也是稀里糊涂的,今天听姐姐说,梦到一个神仙似的姐姐也谈这块玉,不由更加好奇。
于是追问道:“这块玉原来是什么?大姐快告诉我呀!”
元春略一凝眉,继续说道:“梦中那个神仙似的姐姐说,这玉,原是女娲娘娘补天之时,练成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女娲娘娘补天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只单单剩下一块未用。”
宝玉若有所思,叹道:“唉!既然费了那么大的功夫,练都练了,怎么却不用呢?”
元春见宝玉似有开悟之意,便趁此时机,说道:“原来,这女娲娘娘在炼石之初,便心中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