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楚羽诺起得稍晚,还是被落霞反复催促才起身梳洗,若早知郡主累成这般光景,怎还要管那些个规矩?一切皆待郡主身体无恙为先。郡主本就嗜睡,这下的受多大的罪。
楚羽诺向来喜爱素色,却碍于眼下大婚刚过,便挑了件玫红衣衫穿上,罗裙按她吩咐着了一件乳白色的,好在那玫红衣衫遮挡得宜,才不显苍白。
今日入宫,她平日中喜好简洁的发髻也不可随她心意,落霞偏要给她梳了繁琐的发髻,还戴了些许珠花步摇,若不是她再三拦着,想必这脖子又要累一天。
落霞心知她不喜浓妆艳抹,却还是给她脸上涂了厚重的脂粉,一边给她上着妆,一边侃侃而谈,好像个有经验的喜婆一样:“若是素面去了,岂不是又要落人口舌?昨日一事已经那般,今日可万不能出差错了,郡主千万别心中不畅了。”
“这些我自然晓得,但是落霞,也切莫画的太浓,一层东西涂在脸上,怪腻的。”
落霞见她仍睡眼朦胧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郡主平日聪颖过人、沉着冷静,只是每日睡醒便像个讨不到糖的孩子,甚是惹人怜爱:“知道了,绝不会令郡主感到腻,如何?”
“嗯。”
片刻过后,楚羽诺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与平日相比确是显贵了不少,脸上那层淡淡的妆也令自己还算满意,落霞这丫头真是越来越能干了。
顿时传来敲门声,腊梅的声音随之而来:“落霞姑娘,王妃可是梳洗好了?用完膳再入宫已是来不及了,王爷吩咐将饭菜带到了车上,王妃若收拾好了,直接出门上车便是。”
落霞开门,热络的迎了上去,冲门外腊梅笑道:“那就谢姐姐通传了,王妃已梳洗完毕,这就随姐姐上车。”
人在屋檐下,纵是心中对昨日之事再耿耿于怀,也要低头做人,这可是自家郡主在她出门前刚教的。
话音刚落,楚羽诺便自屋中款款而来,立于落霞身侧,听这丫头说话之声,料是昨夜传话之人,冲她盈盈一笑,启唇问道:“你是昨夜传话的丫头?怎么称呼?”
腊梅自见到她的那一刻便完全失去了意识,眼前这是怎样的人啊?婷婷之态轻盈婉约,略施粉黛之颜美艳清灵,如粉雕玉砌的落尘仙子,踏云而来,美艳不可方物,瞬间便夺了人的魂魄而去。
见她这般光景,落霞不禁莞尔,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勉强扯回了她的心神,随即把头低了下去:“奴婢该死……奴婢名唤腊梅……”
“何来的该死?何时都不该死。”楚羽诺顿觉好笑,这就是皇城吧,动不动便要该死,若是无心之失也应该死,那又有何活路?“刚于屋内听得并不真切,是要怎样?”
腊梅暗叹这位王妃的与众不同,明明是极淡的语调,偏偏听在耳中,润在心里,说不出的舒畅。“早膳放在门外的车里了,请王妃上车,这就启程进宫。”
“王爷呢?”
“王爷已在门外候着了。”
“那岂不是只等我一人?如此,罪过可真是大了呢。落霞,咱们快走吧。”楚羽诺说话间便携了腊梅的手往外走,“还劳烦腊梅为我们带路了。”
只此一举便令腊梅为之动容,堂堂灵犀郡主、当今九王妃,竟如此对待她这样的下人,九王爷对下人虽好,却总归主仆分明,如今王妃竟如此自然牵起了她的手,胸口恍若暖阳升空,顿时温馨和煦。
门外众人见腊梅出来,料想王妃也随之而来,均伸长了脖子要一睹王妃芳容。待众人看清其身后女子之时,时间恍若静止,静得竟无分毫声响。
楚羽诺见了众人脸上错愕的神情,心下大为懊恼,难不成上京城果真见不着几个有姿色的?为何这般盯着自己看?
“看够了吗?还不扶王妃上车?”腊梅见状立即恼了,冲着车前小厮开口训斥。
被腊梅一吼,众人一阵恐慌,随即恢复常态,脸上不免还挂着些许尴尬,车前小厮立即放下矮凳,单手掀开了车帘,看来这个腊梅倒不是寻常丫头这么简单。
楚羽诺抬步踏上矮凳,心中仍回想着刚刚腊梅训斥众人的景象不禁莞尔,却未注意车门处有一高起之阶,无意之间便失声跌入车内……
“郡主!”
“王妃……”
顿时惊叫四起,众人纷纷涌了过来,听到刚刚那声低呼,生怕伤到车内主子。
“无事。”楚羽诺揉揉犯晕的额头,还未清醒便随口叫了出来,不就摔了一跤,怎好害人担心?
“当真无事?”落霞担心的在车外问道。
“嗯……”
楚羽诺朦胧之际,闻到了身下传来的淡淡药香,药?这自己车内怎会有药?莫不是……
她晃晃混沌的头抬了起来,目光所及,竟是一个年轻男子的脸,此时正闭目养神,丰神俊逸的眉,高挺英气的鼻,坚毅丰润的唇,此时皆映入眼底,本是个俊逸之人,脸上却少见血色,显得颇为消瘦。
为何这般呢?这就是九王爷?如此俊美的男子,脸色差到这个地步,到底是生了哪种恶疾?
“王妃是还未清醒么?”这小家伙,想要在自己身上赖多久?
轩辕洌兀自开口,吓得她随即回神,这人竟不曾睡着?低头看看,自己竟是自摔进马车之时便趴在这人怀里,竟还愣是未曾发觉,复又抬头,却撞进了一双如潭水般深邃的眸子,顿时手足无措的自他身上下来,于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低头不语。
轩辕洌见她逃离般坐到一旁,心中莫名的恼火起来,自己着了魔才会在她摔进来的那一刻,从旁边挪到这个位置来,早知她如此惧怕触及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
楚羽诺此时也在暗自懊恼,虽说是与他成婚了,但自是不相识之人,方才自己在干什么?怎就未及时发觉呢?况且这个男人终归是个病人,怎能受得了那样的重击?不知方才是否伤到了哪里,会不会有大碍都还未可知,难道果真是未歇息好,怎的今日这般失了心神?
“咳咳……”轩辕洌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听了让人心神不宁。
楚羽诺侧目见他脸上的痛苦之色,顿时心中不忍,拿了身侧矮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转身端到轩辕洌身前。
“王爷若身子不适,今日皇宫便不去了吧。”
“咳……不碍事。”轩辕洌似是无意的看着递到面前的水,自顾演着长久以来的戏码。
楚羽诺见他久咳未止却无接水之意,暗自轻咬了下唇,身子前倾,将水杯递到他唇边:“王爷……”
见她端水递到唇边,轩辕洌抬眼看她,精致纯净的脸,与十年前相比,变化无多呢。只是脸上神情带着微不可觉的局促与尴尬。想来也是,此时两人的身份确实不很明朗。
终是不忍看她继续局促下去,轩辕洌张嘴将杯中的水喝了下去,待她放下杯子,开口说道:“食盒中有点心,若是饿了,拿出来吃便是。”
楚羽诺被他一说还真是饿了,三天未曾正经吃过饭,昨日大婚又未进食,此时腹中当真是饿得难受。但是,总归是旁边有一个人,且是关系这般微妙的男子,要让她如何下手?
“入宫之后可是一时半会吃不到东西的,此时不吃一点,岂不是要亏了自己的身子?”说话间,轩辕洌又复闭上了眼睛,料想她是饿了的,却碍于自己在这不方便,或许这样,她会觉得自然些吧。
果不其然,稍过片刻便听到了食盒开启的声音,轩辕洌心中竟是泛上了一丝笑意。随后便是真的闭目养神,此次入宫的情形还未可知,那些个妒妇,望是别太难应付才好。
马车正驶向皇宫禁地,那深墙大院正距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此时皇宫之中已有许多人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