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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前,雪允还拉着飘絮的手叙述离别。她絮絮叨叨了许久,直到墨言显得不耐烦了才放开手。
“飘絮姑娘,你们先回家安顿好家里的老人,等有空了,再到我们村子里来玩。你们离家那么久,我也不好这时候邀你们前去我家。等日后你们到来,我定尽地主之谊,带你们享受这一带的民风民俗。”背着光的雪允身上渡了一层金光,闪闪发亮,和她的人一样,纯洁聪慧。
没有下次了。飘絮苦笑着在心里回答,表面还是答允了。
“走吧。”墨言冷着一张脸,隔开袁心和雪允的视线。
袁心点点头,从墨言手中接过包袱,扶着袁清沿着小溪往南方走去。
袁心第一次觉得,和袁清这样放慢脚步并肩走着也是一种幸福。她的三皇兄长得甚是好看,
如墨般的长发用一条水蓝色的丝绸带子高高挽起,尖细小巧的脸蛋上有一双勾魂的丹凤眼,挺翘的鼻梁,厚薄适中的红唇时常微微上翘。一席蓝色淡雅无绣花的衣袍,手执出自名家之手的山水画纸扇。若是此刻有女子经过他身边,怕是会脸红心跳。
“心儿,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只是先前有雪允在,我不放心,也不敢问。”袁清吞吞吐吐的。
“三皇兄,你说。”袁心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在沿途的大树底下停下脚步。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袁清找了支有许多小树叉的大树枝充当扫帚,扫清土地上的小石子,席地而坐,从包袱中取出馒头和水,递给袁心。
“我和天池在回宫的路上遇到洪水,洪水冲垮了桥梁,我们过不去,就在当地留了一日,不得已推迟了时间,等我们到宫门前,那邢贼已经带兵进驻皇宫,宫门紧锁。我由于心急没察觉怪异,还傻傻地去敲门,要不是天池机灵,怕是我早没了。”袁心顿了顿,“三皇兄,还记得善公公吗?”袁心眼神空洞地盯着远方。
袁清微微颔首,表示他记得。
“我被天池护着,躲在暗处,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反贼刺死,他死前还不忘比着口型叫我快走。”说到此,袁心泪如泉涌。袁清在旁边干着急,手伸了上来,又捶了下去,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袁心。这话题是自己提出的,袁清真想扇自己几巴掌。
袁清知道,亲眼所见和听他人转述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自己也曾眼睁睁地看着小云在自己面前倒下,那种无能为力甚至让人想就此给自己一刀。
“心儿,你的感受我懂,小云和虎子为了救我,才惨遭敌人的杀害。还有,我的母妃,她拖着病残的身子,已经时日无多了,竟要在残余的日子里遇到这样的事情。”袁清他恨,恨极了邢贼,但他也深知自己性子软弱,报仇,谈何容易。以前虎子就曾取笑过他,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幸好身在皇家,不然早被家人赶出家门了。
墨言沿着记号找到树下,便看着他的公主皇子一脸悲痛。
墨言无奈地叹了口气。袁心太过藏不住情绪了,他清楚,失去亲人对她来说打击很大,但是若是她时时刻刻这幅表情,人家官兵才不会那么笨,到时候把三人当反贼处理了,那时可是有冤诉不得,虽然他们确实是要去讨伐邢贼的。
“公主,三皇子。”墨言走上前,单膝跪地,给两人行礼。
“墨言,以后在外面不用行礼,也不要叫我们公主和皇子。”袁心两指夹着锦帕,轻轻按压在两颊两端,让锦帕吸干脸上的泪水。
“属下遵命。”袁心简直要被气死了,墨言是故意的,平日也不见他这么恭顺。给其一记眼刀,不再看他一眼。
“墨言,平安送雪允回去了吗?”袁清一心挂念恩人雪允的安危。
“是。”墨言说谎脸不红心不跳,从背后取出一个包袱,将其交给袁清。
“公子,你这身衣裳太过惹眼,请换上墨言为您准备的。”
袁清翻出一身黑色棉布衣裳,到茂密的丛林中更换。
袁心第一次见他家三皇兄穿棉布衣裳,两者可谓是格格不入,袁清身上的公子气息太过,明眼人一看就看出端倪。
“公子,请把这个带上。”墨言拿过地上摆放的斗笠,见他戴上后帮他放下黑色纱帘。
袁心跟着来到袁清身边,左瞧瞧右看看,遮去脸,总体上是好了不少,但是自身的行为举止是不会骗人的,当然,只要不太过,一般还是能蒙混过关的。
“哥,你身体还没好透,雪允交代了,不要赶得过急,我们在这歇息片刻再上路。”袁心帮其理了理衣领道。
袁清恩了一声,靠着树干闭上眼睛。
袁心静静地等待袁清呼吸平静下来,才给了墨言一记眼神,一个人走远了些。
墨言片刻后也跟了上去。
“事情办妥了吗?”袁心压低声音,时不时瞄向袁清那边。
“药我下在水中,亲眼看着她喝下去的。这药无色无味,症状和得了天花一样,即使她家世代是行医的,也束手无措,三日必死。”
袁心心情很沉重,这是她第一次杀人,还是一个无辜的人。
“姑娘,以大局为重。”见她红了眼眶,墨言提醒道。
“墨言,我让你给的银两给了没?”袁心清了清喉咙,慢慢平复情绪。
“雪允不肯收,我离开前交给她父亲,这笔钱够他们家人活大半辈子了。”
“我累了,过去那边歇会儿。”袁心回到大树下,闭上眼睛,满满都是雪允洁净的笑脸。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雪允,不要奢望去解开他们的身世,可惜,这人,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却聪明得让人觉得可怕。
命,天定。
袁心一直记得青衣老人的话。
这一切就是命,父皇轻信贼人,落得悲惨下场,这便是命。雪允不听劝阻,执意而行,丢了性命,这也是命。
袁心看了眼墨言,再看眼袁清,他们三人,命又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