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嫣零直起身子，猛然将食指戳进心脏的位置，“哼！”胸口处破开了一个洞，慢慢地，鲜血从伤口里沁出，然后，又突然湍急了起来，喷涌而出，如迸裂一般！

那深入灵魂的撕裂般的疼痛，这种疼痛直让她想毁灭一切，口腔里激烈的血腥味几乎让她失去仅存的理智。

顺着手腕，透明的血珠滴落在少年如樱花瓣的唇上，溅出一朵朵妖冶的曼珠沙华。

伸手抱住昏迷的少年，“吾以魔帝之名，命尔等速归，血祭，立行！”

用力地拥紧这个少年，她在他耳边轻声吟唱，那悠远古老的歌谣引导着殷红的血线包裹着他，袅袅的红色雾气漂浮上来，慕嫣零只觉身体愈来愈冷，呼吸也急促起来，唇瓣上的最后一丝血色已经褪尽。少女与少年相拥的身影渐渐腾空，被一片耀眼的红光笼罩得严丝合缝，只是，宫殿外却并没有什么异样，一切都如同往常那般。

时间一点一丝地过去，慕嫣零醒来已是傍晚，橘红色的夕阳松弛下来，安静地四处散落，柔柔的微风深浅零乱于理智的花叶中间，各处光影掩映。

慕嫣零从艾鸿的怀中起身，推开窗，秀美绝俗的面庞浴在光霭中，一束玲珑煦暖的阳光这样又幽娴又洒脱地落在上面，一切都带上了一种动人的气息。

太子的宫殿已经关闭一天了，皇宫里的众人莫不对那个据说可以治好太子鸿的神医感兴趣。

宽敞的大厅里，弥漫着焦躁不安的低气压。艾洛羽坐在太师椅中，盯着太子鸿的寝殿方向，眼睛已经瞪得酸涩难忍。也不知道圣女治好太子没有，傍晚的阳光仍然斜照，四下阒然，派去打探消息的侍者来来回回多趟，却怎么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消息。

王后子弦焦灼地绞着手中的娟帕，不时地往门口张望着，“羽，你说鸿儿到底醒了没有啊？”

“快了吧，快了吧。”艾洛羽低声开口道，是说给子弦听，也是说给自己听。最终再也等不下去了，站起身来，径直向门外走去。一个宫婢仓促地从门外跌进来。

“王上，王后，那个……有件事情要禀告……”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慌乱什么？”艾洛羽不满地斥责，“有什么事情都要好好说，不要一惊一乍的，知道吗？”

“是……是。太子已经醒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你倒是说啊！”艾洛羽沉声喝道。

那宫婢吞了吞口水，“太子醒……醒来之后，追着一个漂亮女子喊……喊娘子……”闻言，王上艾洛羽和王后子弦面面相觑，一个脸色发黑，一个面露惊诧。

“喔？”王后子弦沉吟半晌，难怪宫婢紧张，太子沉睡多年，除了那个害他到如斯境地的魔族女子之外，他也并未识得其他女子，更何况是‘漂亮女子’。她想了想，继续问宫婢，“可知那女子是谁？”

宫婢垂首，不安道：“那女子好像……好像是神医……”

“什么！”艾洛羽和子弦不由得惊呼出声。

慕嫣零靠在玄关上，看着床上把眉头紧皱的少年，颇为无奈地说道：“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娘，子！听懂了吗？”

“娘子，你就是我的娘子。”床上的少年抱着被子在床上拱了拱，轻声笑道：“况且，刚刚我的头发也变成了蓝色哦！”

闻言，慕嫣零脸色乍变，不过转瞬便恢复了常态。她眯着眼睛，心里开始盘算，也不知是为何，艾鸿一与自己发生肢体接触，他的发色和眸色都会变成蓝色，虽然远不及自己的深，也许是自己的血流多了吧！要怎么办，才能把事情解决得不声不响呢？唔，还是先稳住这个太子比较容易。心中打定主意，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太子，我觉得……”

太子鸿一骨碌从床上坐起身，毫不在意已经露出大半个胸膛，大大的黑眸中蒙上一层水雾，抗议道：“娘子，你要叫我夫君的，什么太子太子的。”

慕嫣零把他滑落的袍子拉好，出声喊门外的宫婢们进殿侍候。

“太子别闹，如果你想以后能见到我，在人前还是叫我圣女的好，你我独处的时候就随你了。”慕嫣零走出殿门，顺手为他拉上了门。

穿戴整齐的太子鸿无视已经呆滞的宫婢们，迫不及待地拉开门，看到榕树下的慕嫣零望着天的神色中带着悲哀。

太子鸿笑了笑，走到她身旁，“我们去见父王和母后吧。”

慕嫣零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眼中的赞赏与惊艳一闪而过，不过也只是片刻。点了点头，“走吧。”

从双脚离开寝殿的那一刻，艾鸿的心情就像上了箭的弦，他看不见那一道道惊讶的目光，当然也听不见四起的耳语，他整个脑子绕着即将前去的目的地打转。

突然，太子鸿忐忑地抓住了她的手，两颊弗红，这实在很难为情。慕嫣零一愣，便马上挣脱开了，后退半步。

“太子，你是想我死在这皇宫里吗？”慕嫣零垂睫，低声警告道。只是少年的大掌覆住她的柔荑时，那炙热的温度，温柔地黏住了所有悲哀。

“娘子，我刚刚忘了，不过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艾鸿调皮地朝慕嫣零吐了吐舌头。

皇宫中满是神色肃穆的宫婢与侍者，看到沉睡多年的太子旁边跟着一位漂亮女子，莫不纷纷回避。

慕嫣零静静地看着少年因为即将见到双亲而闪着兴奋的双眸，脸上有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浅笑。

太子鸿带着慕嫣零绕过一座廊桥，瞥到青镜殿正中的宫牌，他眼神一亮，指着大殿的门，“娘子，父王和母后在那儿！”

慕嫣零看了一眼里面，眼神复杂，相信刚刚的宫婢已经来通传过在太子鸿的宫殿里发生的事情，她真的该进去吗？

点了点头，慕嫣零决定和太子鸿一起进去，毕竟即使是一个明白的地狱，也比一个愚昧的天堂好些。

“羽，你能肯定圣女治好了鸿儿吗？”是王后子弦的声音。

“子弦，如今鸿儿能醒过来已是万幸，毕竟能破阵者就是那有缘人，你还是且宽心吧。”艾洛羽好似并没有王后那般担忧。

“那鸿儿若是心智折损，我该如何是好啊……”王后子弦的话让殿内变得沉默。

门外的慕嫣零低笑，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眼中的笑意却深了一分。

“子弦，你可别忘了，鸿儿可是称圣女为‘娘子’呢！”

“羽，这本来就是皇榜之中的一条，理当如此啊。”

宫殿的门猛地被拉开，慕嫣零便看到大殿正中神色相异的两人。

太子鸿上前几步，偏过身子，正好遮住身后的慕嫣零。他笑着看向艾洛羽和子弦，“父王，母后，儿子回来了。”

鸿儿！子弦率先回过神来，步履沉重地上前，颤抖地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温热的液体自眼角滑落，“鸿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鸿儿……快让我好好看看！”快步走来的艾洛羽克制住眼眶中的泪水，笑着出声道。

看着眼前的一切，慕嫣零双眼无神，她越来越不理解，越来越茫然。为了一个不知能否实现的愿望，人有时会豁出去一辈子。不过，她无法笑其愚蠢，因为她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