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瑶听了也不免心生怒气,若不是江千儿,母亲何故会气得晕过去,在床上躺了几日才缓过神来,说到底都是江千儿的错。
这一家人都有同样的毛病,一旦出了事就只记得别人的不好,忘了是二房夫人骄纵儿子在先,又忘了是江丰做出那等恶行在先。
江芷贞瞧着二人脸上的怒气,心中却略过一丝冷笑。
请二房夫人一行前来表面上看自然是姑母的主意,可背地里母亲却也跟着推波助澜。.不过这么一来可有江千儿的好戏看了,想到这里她正准备开口再火上浇油一番,而就在这时,花园的另一面突然走来三个少女。
其中一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苏绣八宝璎珞百褶裙,头戴一根素雅的白兰花簪,她虽不是极美,但面容却也是秀丽清雅,此刻站在满园艳丽的花丛中,倒显得有几分脱俗的味道。
江丰瞧见她一时有些看呆了,但很快回过神来,却是咬牙切齿。
不错,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害得他伤成这样的江千儿。
而此刻跟在江千儿身边的是环香和静依,三人此刻也瞧见了凉亭中的三个人,脚步微微一滞。
江芷贞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还不等对方有所动作,她便先冲着她们招了招手,对江千儿道:“四妹妹,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当真是好巧啊。”
江千儿望见是她们,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
这几个人聚在一起,还叫自己过去,显然是不怀好意了。
“小姐。”环香在她身边轻声唤了一句,面上带着不尽的担忧之色。
江千儿却仿若未闻,依旧微笑着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环香静依见状对视一眼,随后又很快跟着江千儿一并过去。
走进凉亭,江千儿注视着三个直勾勾望着自己的人,微笑道:“大姐,还有表哥表妹都在啊。”
江瑶鼻子里一“哼”,随即目光肆意从上到下的打量着她道:“你就是那日害我大哥受伤的人吗?你做出那等事还敢来这里招摇,这么厚的脸皮当真是世所罕见。”
江千儿闻言并不动怒,只是淡淡道:“表妹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众所周知表哥那日是在翠云坊被人打伤的,与我何干?表妹若是有什么异议不妨去向父亲陈情,父亲爱重表哥一定会重查此事的。”
江瑶当然不傻,自然知道这件事若是重新翻查出来对他们并无半点好处,此刻瞧见江千儿竟是这么一副态度,顿时更为恼怒,瞪着江千儿道:“你,当真是厚颜无耻。”
江千儿的脸色亦十分平淡,仿佛激不起任何涟漪的一淌池水一般,她注视着江瑶,目光中有种让对方不寒而栗的极端的冷漠。
江瑶不禁打了个哆嗦,却听对方道:“表妹天资聪敏,自然也知晓世情,所以这厚颜无耻四个字我可绝对是自愧不及啊。”
江瑶的脸色顿时气得胀红,江千儿不再理会她,对江芷贞道:“大姐,妹妹还要去姑母那里,就先告退了。”
说完她转身要走,她可不愿在此与这些人多费口舌,然而她刚一转身,却突然听到背后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站住。”那说话的语气分明是十分的不客气。
江千儿听到这个声音,唇畔邹然划过一丝冰冷的笑意,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不是江丰又是谁。而当她再次转过身时,脸上的表情却是淡淡的。
江丰注视着她,脸上满是冷笑,这个臭丫头,以为前次把自己害得那么惨就这么算了吗?江丰一边想着,一边伸手从一旁的果盘中拿过一枚李子,整颗放进嘴里,“咯吱、咯吱”的咀嚼起来。
江芷贞和江瑶望着他,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表哥可还有事吗?”江千儿话音刚落,突然见江丰“呸”的一声将那李子胡朝着她吐了过来,李子胡滑过她洁白的裙摆,顿时留下一片湿漉漉的污迹。
江丰见此顿时大笑了起来:“不好意思了表妹,我可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要站在那里的,这可怪不得我。”
静依、环香顿时脸色一变,这可是今日四小姐特地要穿去赴宴的衣服,若是弄张了可怎么是好,如今再重新洗过定然是来不及了。
江瑶脸上也露出一丝嘲讽,瞧着江千儿狼狈的模样不禁道:“表姐你可真不小心啊,我瞧着这衣服的做工虽然不怎么样,但恐怕也是花费了表姐的全部积蓄了。若是穿的太寒酸是去面见宾客,恐怕只会让人笑话。”她说完又不禁笑了起来,她自然是知道江千儿的底细的,一个没了生母又不受重视的庶女,哪里会有多少银钱再多置办新衣,恐怕大哥也是明白这一点的。
江芷贞顾着人前端庄得体的形象,自不似他们二人一般笑出声来,但面上的神情却是格外冷漠。
江千儿注视着自己裙摆上的污迹,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然而她却突然轻轻叹了口气,淡淡道:“可惜啊,实在是可惜。”
江丰笑道:“的确是可惜,不过那也是你活该。”
江千儿望向他,目光却是如正月里的寒潭,看得人心头一冷。
江丰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还不等他开口便听江千儿道:“我说的可惜并非是这条裙子,而是表哥你。”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
江丰脸上的笑意顿时不见了,经过前次的事,他心里或多或少对这个丫头有些畏惧,如今又瞧见她这样的神情,不免心中一寒,蹙眉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难不成你疯了吗?”
江千儿并不言语,转而望了静依一眼,静依立刻会意,开口道:“表少爷,小姐这条裙子可是安国夫人亲赏的。”
江丰一听顿时松了口气,不以为然道:“我当是什么,不过是安国夫人赏的一条裙子,我江家再如何这点钱还是有的,实在不行赔你十条就是了。”江丰原本并没有要赔偿的打算,只是一听是安国夫人,心中便多少有些忌惮。
十条,江千儿心里冷冷一笑,面上却又是长叹一声道:“哎,这么一来表哥可真要倾家荡产了。”
江丰眉头一蹙:“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千儿笑而不语,就连一旁的静依、环香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只听静依道:“表少爷误会了,这条可不是普通的裙子。昔年安国夫人嫁给安国公时,安国公曾奉命出使梁唐,带回一大批梁唐国君送给陛下以示交好的礼物,其中便有一条梁唐的漪月公主亲手所绣的八宝璎珞百褶裙。”她有意强调了最后几个字,果然瞧见众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江芷贞惊讶不已,她的确知道皇帝将这条裙子赏赐给了安国公,安国公又将裙子送给了自己的姑母,只是她从没见过,为何如今这条会穿在江千儿身上。要知道她也曾想得到这条裙子,但姑母甚至连看也舍不得拿出来给她看。
江芷贞想到这里,注视着江千儿的目光中仿佛要喷出火来,这个低贱的丫头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自己那个向来心气极高的姑母要这么待她?
江千儿冷眼望着江丰,只见一时间,江丰的额头上顿时渗出晶莹的汗珠。他自然很清楚弄坏一条裙子事小,可若是如此破坏了两国的邦交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啊,这样的罪名他可万万承担不了啊。
江芷贞见此忍不住开口道:“四妹妹何必如此,不就是一条裙子嘛,何必同一家人伤了和气呢?不如这样,我那里还有几套新做好的衣裙四妹妹不妨去随意挑选,若是有合身的就送给四妹妹便是了。”
江千儿转头望向她,似乎从对方目光中察觉到了什么,然而她却并不点破,而是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大姐了。”然而还不等众人松一口气,她却突然又对江丰道:“不过这裙子被这么一弄即便清洗干净也终有污损,若要不让事情传扬出去,那必须得让姑母同意才行。”
江丰怒视着她,却是强行压制着胸口的火气,他就是再笨也知道对方的口气显然是不想这么轻易了结了,想起前次之事,江丰心头不免一阵哆嗦,望向江千儿的目光中竟夹了几分惧怕之意,只听他道:“你还想怎么样?”
江千儿笑容和煦,如同那园子里盛放的花朵一般,声音轻柔道:“这个嘛其实也不难,姑母近来总是头痛,我听闻钥城江家有一个千年玉髓做成的寒冰枕,对治疗头痛最为有效了。若是表哥肯割爱将那枕头献与姑母,想必姑母自会感受到表哥的一片孝心而既往不咎的。”
江丰脸色顿时一变,那寒冰枕可是他们钥城江家的几大宝物之一啊,若是让叔父知道了还不打断自己的腿。江丰望向江千儿的目光顿时变得凶狠起来,这丫头当真好生狡诈,摆明是要图谋他家的宝物。江丰断然一口回绝道:“不行,这绝对不行。”
江瑶也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江千儿竟然如此狮子大开口,一来就要他们江家的宝物。
江芷贞的神情也同样是惊疑不定,母亲将钥城江家兄妹二人交给她,可她断然没想到江千儿竟如此不好对付,若是放任不管真让她惹出什么乱子来那可就不妙了。
江千儿却不以为然,注视着这两兄妹,心中却满是冷笑。是你们先来招惹我的,既然上次的教训不够,那这次再让你们常常肉痛的滋味。她的笑容中带着几分嘲讽,对江丰道:“既然表哥不愿意,那我便只能将此事向大姑母如实回禀了。”她说到此露出一个惋惜的神情,转而望向江芷贞道:“可惜了大姐一番心意,妹妹恐怕无法领受了。”